長溯甚至有些懷念起白霄塵來,那人自來熟,對着這樣的姝佩肯定能套出話來,而不是像他這樣幹站着。不對,白霄塵那厮那麼有本事,很可能根本不用套話,而是采用些别的辦法就輕松解決了……
他胡亂想着,這樣與對面姝佩兩個人兩廂無話對了半晌。許久,姝佩忽然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那裡忽然出現了一雙木偶,赫然是長溯先前看見了兩次的那對。
他心中一凜,正要發問。而姝佩卻突然輕聲說:“我要走了……”
長溯:“走?走去哪?”
姝佩卻答非所問,隻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中,輕輕地說:“你可知,這對木偶是誰送給我的?”
長溯不說話。
姝佩:“是我母親送我的。”她低着頭,将木偶身體上的絲線一環一環,纏繞在自己右手手指上,“這明明是我幼時最喜愛的玩具,卻誰知,困囿我整整大半生。”
長溯:“什麼?”
而姝佩卻很突兀地換了個話題:“我送你一句詩吧——‘三四名劍藏洞口’。一共七字,你可記住了?”
長溯重複一遍:“記住了。可是……”
姝佩點頭:“好。那我便能放心走了。”話音甫落,她的身影急速向遠處疾馳而去,長溯連忙喊,可很快對方已不見蹤影。
同時這方空間亦開始坍塌。而這次不再有新的場景,而是他像是徹底暴露開來般,身處那團白色神識光球中。
周遭風暴立刻變得狂虐,長溯再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身形,被卷着飄蕩在虛空中。
他艱難望向遠處那個在和白球暴虐對抗的黑色神識光球方向,心裡急速對自己道:“目前情況已經很清楚了,姝佩仙子提供了很多線索,後又加上那七個字。隻不過,仙有仙道,魔有魔道,我若想要真正看清,必須得丹田逆轉。”
但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丹田逆轉了。
更何況,在别人神識裡釋放黑氣,定然會被察覺,于自己而言也異常危險,不是上策。
那究竟該怎麼做呢?
長溯身體在白球神識中如無根浮萍被卷得四處飄蕩,他難受的同時,更要命的是,白球眼看着越來越小、越來越瀕臨崩潰了,即将被黑球吞沒。
長溯知道若是真叫黑球吞來,那姝佩不但會識海徹底破碎,就連自己也兇多吉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長溯丹田裡忽地一轉,手掌随之一甩,甩出條小紅龍來。
——正是朱黥的神識!
小紅龍出來一見長溯被風暴刮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急了,連忙叼住他的衣領,吱吱吱地就往一邊飛,似是想将他身形穩住。
而長溯心知眼下沒有那麼多時間供它玩鬧了。
立刻伸手指向黑球神識那邊,道:“你不是修為功力什麼都能吞嗎?去吧,讓我看看你的能耐!”
然後雙手将它團了團,猛地發力一把朝對面黑球神識丢了過去。
朱黥:?
朱黥:“吱!——”
……
一炷香後,在段隋風和缥缈宗衆人擔憂的目光中,竟然發現,原來一直癫狂掙紮的姝佩仙子,竟然漸漸平靜了下來。
衆人正感驚異。
而緊接着下來,盤坐在地上的長溯猛地睜開雙眼,大力深吸一口氣,豁然醒來了。
他剛醒就爬站起來,道:“我知道了……”
卻是一個眼前發黑,站立不穩,猛地往前趔趄兩步。
衆人忙一簇而上,連忙扶穩他。尤其是段隋風連忙叫道:“你先别說話,走走走,去隔壁院子先躺下歇着,再說别的!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說着,衆人又簇擁着把長溯往隔壁運。
走到廂房門口,段隋風也顧不得禮儀了,剛一腳踹開門闆,就要把長溯迎進去。而剛開門,卻聽見裡頭傳來一句罵聲:“小兔崽子,當真是長本事了是吧?!”
幾人吃了一驚,沒想到裡面竟還有個人。
而中央的長溯也是臉色猛地一變。
隻見裡面杳杳然走出個粗布素衣的盲眼道士,面容清俊,手挽拂塵,鬓發風流。
長溯腳步愣是硬生生地停在了門檻之外,他眼皮子跳了跳,正要硬着頭皮回話。
而這時,卻是旁邊段隋風扶着長溯的雙手咚地掉了下去,他怔怔看着屋内那人的模樣,脫口而出喊了聲:“母舅!”
說着迅速從胸前掏出一個畫卷,唰地展開,将上面畫的人對着白霄塵的模樣一上一下兩相對比,頓時驚叫道:“母舅!真的是你母舅!!”
嗖地竄上去緊緊抱住白霄塵的腰,仿佛怕他跑了一般,下一瞬就哭喪着臉,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仰頭可憐巴巴地問道:“母舅,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來看阿風?”
站在一旁的長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