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翠屏新綠，鳥鳴山澗，玉绡山一衆弟子于主峰“天在水”集結完畢，在長溯的帶領下，順着山路走出玉绡山。

昨日囑托已是足夠，無需再多言，衆人看向笑眯眯手挽拂塵站在台階上看着衆人的白霄塵，正要拜别，隻聽旁側玉痕率先出聲趕人了，連連擺手：“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我和你們師尊就送到這，時候不早，爾等小子快快趕路去吧！”

衆弟子愣了愣，無措之下，便都轉頭看向長溯這個領隊的大師兄，等他發話。

而靜立原地的少年面容沉靜，沒有說話，隻将那雙狹長墨黑的眼睑擡起，看向白霄塵。

盲眼道士雖看不到，但似有所感，便笑了。他亦沒多說，反而順着玉痕的意思，沖大家招招手：“去吧，溯兒帶好大家，一路順風。”

“……”長溯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似乎他和白霄塵之前的别離不應該是眼前這樣。不過既然昨夜就已感受過了失望，此刻便多了幾分麻木。

他垂下眼，遮住裡面情緒，按照禮節，拜别了白霄塵玉痕二人。

一衆人沿着山路一路走遠，隊内氣氛卻有些不對，莫名沉悶。

苗景回頭瞅着白霄塵玉痕二人已看不見了，搓搓胳膊，見機嘴碎埋怨道：“你們說說這合歡宗主，多少有點兒過分了。”

一旁江月鹿聽見，伸脖子過來湊熱鬧：“哦？此話怎講？”

苗景見有人響應，說話便更加大膽：“方才我瞧師尊分明是有話要說，我還想聽師尊多講幾句呢！結果他倒好，一臉巴不得咱們趕緊滾蛋、他好和師尊二人去逍遙的樣子……”

而話音未落，隻見走在前頭的大師兄倏地回頭，冷冷吐出兩字：“慎言。”

苗景趕緊噤聲，理虧地縮縮脖子。

前面很快到了他們準備禦劍飛行離開玉绡山地界的高崖口了，而他們這大師兄卻一言不發，周身氣氛更加沉悶，隻加快步伐，在半空祭出本命劍，然後一句話不說，跳上劍身直接飛走了。

苗景哪怕再粗神經，也發覺長溯反應不對了，他環顧四下，食指反指向自己：“是不是我惹大師兄生氣了？”

葉淋秋聞言，鼻腔裡若有若無地笑了下：“以後在大師兄面前，少提合歡宗主就是了。”

苗景：“啊？為何？我覺得合歡宗主雖然嘴毒些，但對我們還挺好的。”

葉淋秋亦從背後取出自己那柄镂銀長劍，手掌擦拭來回，緩緩道：“合歡宗主對你好，那是因着師尊之故。”

苗景：“可大師兄對我們好，不也是因為……”

而正說着，空中剛駛遠的那一條人影，又嗖地轉彎飛了回來，自然是剛才氣哄哄率先禦劍飛走的長溯。

“我去探了，前方無危險。”少年黑衣幹練精裝，立于平穩懸浮在低空的劍身，說道。

說着又冷漠看向苗景：“你終究還未入道，師尊臨行前特意叮囑我要照顧你。”然後言簡意赅吐出兩個字，“——上劍。”

方才說閑話的葉淋秋苗景二人對視一眼，後者連忙上前，手腳并用爬上了那柄放大的斷劍，連連笑道：“好嘞！大師兄，我來了！”

苗景和長溯同乘一劍，在前方開路，後面其他人很快跟上，一衆人越飛越高，彩雲層之上向北飛去。可沒飛多久，之前還高興禦劍飛行的苗景就受不住了，連聲喊自己恐高。

“大、大師兄，我們得飛多久，才能到啊……”他死死抓住長溯背後衣裳布料，看着下方高空，腿都快軟了。

長溯想了想，如實回道：“我上次去中州用了一個多月，目前我修為提升，應該能更快些，但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

“啊？這麼久？！”苗景驚叫。

長溯也沒辦法，他問：“你還行嗎？能撐得住嗎？”

苗景眼珠一瞥到自己腳下就吓得夠嗆：“應該，應該能，撐得住，的吧……”

長溯想到一事，加之也想幫他轉移下注意力，便問那個金葉子：“歸心書院名額此事，你搞定了嗎？”

苗景條件反射欲拍自己胸脯：“當然……哎呦！……”但剛一動作就連忙哎呦哎呦地心肝亂顫，生怕一巴掌把自己給拍掉下劍去，隻能轉聲變成了蚊子哼哼，“當，當然……當然早就搞定了……聯系好了，等我們在歸心書院入院前聚集，買我們名額的那幾個人，到時，到時和他們現場交易……”

長溯又問：“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呢？哪些門派的？”

而此時苗景已經站立不住、癱坐在斷劍上了，他死死抱住長溯大腿，聲線狂抖：“他們皆有意掩蓋自己身份，但我瞧他們，他們隐約透漏的信息，約莫，約莫是藥王谷的弟子……還有一人辨别不出來……到時面對面看看吧，大師兄你要是，覺得不行……我還有其他，啊，其他的人選……”

長溯本來還想問問他們這四個名額都賣出了多少靈石，或者換了什麼寶物來着，但看苗景着實恐高恐懼得可憐，暫且将這個話題壓了下去。

他轉頭看看自己身後跟随的幾人：“前往中州歸心書院路途遙遠，走陸路是絕對趕不上的，除了禦劍能快些，便是去飛仙城坐傳送陣，我們沒那麼多錢。”

長溯突然覺得他們确實窮得厲害。

“你若是讓他們提前交點兒定金什麼的，我們就有錢，就能坐上傳送陣了。”他同情道，“但聽你方才所言，商量的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如果你坐我的劍都怕的話，葉師弟的劍飛得更疾更猛，估計你更受不了。陳師弟那裡，雖說他禦劍确實平穩，但他眼下帶着神魂不穩的三甲兄弟，你還是别去摻和了。那麼隻剩下倆師妹了。”

長溯往旁邊雲層裡望了望，念及穗陽身弱，長溯便把以前白霄塵給他的寶貝——那葉青玉飛舟，讓穗陽江月鹿二人乘坐。他問：“你願意去和兩位師妹同乘嗎？若你實在難受得緊，男女之嫌倒也可以先往後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