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景目前眼下烏青,兩眼發黑,臉色青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簡直馬上就要暈過去了。他連忙道:“去去去!我去我去!……”
于是長溯和大師姐穗陽打招呼,征求她們同意後,便禦劍過去,把苗景放到了她們船上。
體形闊大的飛舟無論怎麼說,還是比單拎一根劍要有安全感許多,隻有不把頭探出故意從高空往下看,還是可以欺騙自己沒上天的。故而苗景過去後,雖然他人還是不太舒服,但比方才好太多,一個人靠着船壁蔫蔫兒地閉眼睡着了。
長溯見此,便禦劍飛回隊伍最前方,繼續領航。
他們這個飛行陣隊安排的是讓長溯在前面開路,小師弟葉淋秋墊後,中間護着其他相對戰力較低的人。
而過了幾炷香的時間,長溯飛着飛着,突然發覺身後有人淩空靠近,稍一感知,是葉淋秋。葉淋秋把自己的靈劍留在隊伍末尾橫着,自己淩空飛來,同長溯并肩。
長溯轉頭看他一眼:“葉師弟可有事?”
葉淋秋目視前方,望着茫茫翻滾的無盡雲海,頭頂蒼穹碧藍得如一隻倒扣的青瓷碗,巍然壯觀。聞言他搖搖頭,極輕彎了下唇角,顯示他目前心情似乎不錯:“若真要有事的話,便是有些心存愧疚。畢竟眼下我修為最高,領頭開路這種相對危險的活,還是應該我來做才對。”
長溯神色不改:“如果僅是這點兒小事,倒也大可不必。”頓了頓,“你放心,我還沒那麼容易不敵,叫你輕易又換一個誓約主人。”
葉淋秋愣了下,這下是真的笑了:“我就說,你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
說罷,又飛了會兒,葉淋秋突然悄無聲息掐了個隔音訣,籠罩此方二人間的巴掌地兒,叫此地說話傳不出去。
長溯莫名地看向他。
而葉淋秋對他的眼神面不改色,他垂了下眼,坦然道:“方才一路高空飛行趕路,着實太過無聊,我胡思亂想,想起近來一些事。——行前玉宗主組織我們切磋劍法,我如今反思,似有不妥。”
長溯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事:“有何不妥?”
葉淋秋:“劍修所修習劍法之缺點,或是最後之底牌,不應該這麼快亮出來。”
長溯怔了下,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當日周圍除了玉宗主一個外人,其餘都是我玉绡山弟子,便是玉宗主他也沒理由害我……”
葉淋秋:“我沒說周圍人。隻是想提醒你,最厲害的絕招、最出其不意的保命底牌,總是在最關鍵之時才會亮出來的。”
長溯:“那日也算最關鍵時刻,不然我會很慘輸給你。”
葉淋秋搖了搖頭:“比試而已,輸便輸了,算不上性命攸關的生死關頭。”
長溯在原地愕然。
葉淋秋想了想:“其實我是想說,到了歸心書院亦是如此。不要輕易用你的保命劍法,暴露它的優缺點,除非生死關頭。那地方情況複雜,有時候,得藏拙。”
長溯知道他是好意,看向他,真心誠意地道了句“謝謝”。
交代完後,葉淋秋就又回他的隊尾了,牢牢堅守自己的墊後職責。
經過這一小茬兒,長溯深深感到自己前幾年去接皇敕令在修真界跑那幾遭着實不算什麼,确實還稱得上涉世未深。
他這正在顱内自我反思,沒過一會兒,許是見着葉淋秋與長溯說完話,陳蘊玉也駕個劍,晃晃悠悠地靠近了。
長溯心道往日裡他這些師弟們也沒見幾個來主動同他說話,怎地今天一個接一個都跑來了。
隻是眼下前來的這位陳師弟,卻是皺着張十分憂愁的苦瓜臉。長溯疑道:“你行前不是挺高興的嗎?”
畢竟說來,在這次出門的衆人中,陳蘊玉絕對是最為沖勁兒滿滿的一個。首先他對歸心書院那個修真界聖地無比心向往之,再者,他目前遇到了巨大的問題,而歸心書院或許可以幫他解決——
尋尋覓覓十幾年,終于找到重塑軀體的息壤之後,難題來了,他不知該如何使軀體與顧三甲的神魂相融。他自從被白霄塵接到玉绡山之後就開始研究,一連數月,沒有絲毫進展。
白霄塵也試圖幫過他,還拉着玉痕一起幫他看過,但二人雖說都是大修士,但于醫術一道算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所謂術業有專攻,他倆皆應付不來。
而歸心書院擁有整個修真界最大的藏書閣,皇家的都比不上其規模。加之歸心書院裡各門派弟子混雜,大概率藥王谷的傑出弟子也會在,陳蘊玉有非常多的途徑和機會可以請教别人,幫解決自己的瓶頸問題。故而他最近激動得晚上都睡不着。
同時,在出發前,陳蘊玉放心不下将顧三甲放在老槐樹樹洞裡養着,便央了白霄塵,白霄塵送他一個寶葫蘆,可以容納顧三甲的神魂,将其一同帶去歸心書院。
隻不過那葫蘆脆得很,陳蘊玉怕裡頭顧三甲神魂受創,天天抱着葫蘆在懷裡不撒手。
眼下被長溯問,陳蘊玉有些猶豫,糾結了會兒才道:“大師兄,那個,三甲他,他畢竟是眼下沒有軀體,若硬要定類的話……我怕歸心書院的人定他是個妖物……”
長溯:“師尊不是說,這個葫蘆可以隔絕裡面氣息和外面探查,我們入院時,他們不會發現三甲兄弟的。”
而陳蘊玉依舊憂心忡忡:“我是怕,萬一,但凡萬一被發現怎麼辦?就算入院時沒被查出來,可還有後面這麼多時日,我擔心總有一天會露餡……”
長溯想了想:“師尊他人雖然有時候不太靠譜,但他給的東西一向都十分靠譜,别擔心。”他安慰道,“我們這麼多人給你打掩護,不會露餡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被發現,我拼盡全力、壓上整個玉绡山的力量,也會護着三甲兄弟,不叫别人傷害他的,你放心。”
陳蘊玉頓時眼淚汪汪充滿感激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