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修氣運的,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如燃星這般,落得個體弱多病都算好的了;多的是親緣淡薄,坎坷不順,衆叛親離,千夫所指,抱恨郁郁而亡,不得善終……
故而明皓一開始,是真心想着問候一下燃星的身體狀況。這位靈童大人自十幾年前從玄武城回來後,便一直狀态不太好,愈發的沉默寡言,面色蒼白,明皓是生怕對方有個什麼閃失。
但一通對話下來,寥寥數語,卻讓明皓陷入了沉思。
明皓為下一任宗主培養人,精通數道,涉獵全面,他此番本不該報靈修班,氣運之道非他擅長,若是天衍宗有需求,燃星自會出手,靈童之位正是為此設置。可正是因為明皓不擅長,他才選擇報了靈修班。
許是和燃星之間微妙的關系作祟,明皓隐隐之間似乎想證明什麼,證明他于氣運一道的天賦和造詣并不比對方弱,畢竟,他的師尊、天衍宗現任宗主謝君清,亦是一位數道皆精的全才。
可如今燃星短短一句,明皓就啞然了。
——燃星道,白先生所授之法甚是精妙。但明皓壓根兒就沒有看出來究竟哪裡精妙了。
燃星指出,此法不需要耗費靈性,隻需尋常修士的靈力即可。但明皓在以前行大衍之術時,亦是隻用了靈力,他根本不知所謂的“靈性”為何物。
明皓面上雖鎮定平靜如初,但内心早已波濤駭浪。他想不通。但他自小出類拔萃不為人下的驕傲,他的尊嚴,讓他拉不下臉去和對方直言請教……
而更要命的是,隻聽一小陣輕微龜甲崩裂的脆聲,卻不是自己這裡的,明皓臉色微變,竟是燃星那裡龜甲紋路都出來了。
明皓臉上的鎮靜幾乎都快繃不住,他倆明明一起開始的來着,他這裡還不得其法,而燃星那裡已然得出結果……明皓這位天之驕子,坐在自己座位上,平時第一次生出種濃烈的挫敗感來。
然而此時恰逢課堂結束,外面其他班級驟然響起散場的鬧哄聲,而翹腳坐在廊檐下、一直魂不守舍望着門外的白十六,可算是挨到下課,一聽下課聲就宛如放出籠子的兔子,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廊轉之後了。
故而白十六便沒聽見那聲龜甲崩裂,也沒看見,得出占蔔結果的燃星,甫一收功,就軟軟倒在了一旁,以袖掩口。
明皓見狀吓了一跳,哪裡還顧得上琢磨他到底比燃星差在哪這些有的沒的,連忙起身扶起人,焦急問:“你怎麼了?……”
稍一将人攙起,卻見燃星蒼白到透明的臉上嘴角都是血迹,觸目驚心。
明皓大驚:“你……不是說于身體沒有損傷嗎?……”
而他身前這虛弱的青年,卻渾身微微顫抖,睜大雙目,奮力掙紮坐起,指着桌上碎裂的龜甲:“不、不詳……之始……無人,受益……”
說罷便雙目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明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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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另一邊。
長溯所站的竹林邊上,距離許多班都較近,江月鹿這堂課鞭子甩得十分痛快,連先生都誇她了,叫她什麼得意。她意氣風發剛踏出門,準備回水榭閣樓,就遠遠望見長溯在竹林邊不知道搗鼓什麼。
她眼前一亮,高高揮舞雙手:“大師兄……”
還未喊完,就被剛出蠱修班路過的苗景看見了,連忙截住她:“你幹嘛你幹嘛,你喊他做什麼?”
江月鹿被強行打斷,一臉莫名:“我喊大師兄一起回去啊。”
“不不不,我勸你别!”苗景立刻否道,“你沒見大師兄今天打扮得多不一般,那頭發梳的,衣服換的,臉洗白的,今早他出門時我都發現了,春風滿面一般!”
他摸摸下巴,一臉高深莫測,“要我估摸着,大師兄定是看上哪家門派女修了,這趁着下課,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可别去瞎摻和!”
江月鹿更加莫名其妙:“你在胡說什麼。大師兄是去找十六哥哥了啊!”
苗景:“白十六?”
江月鹿伸胳膊一指,苗景随着一望,還真是白十六!
江月鹿倒沒怪他,她小臉還頗為憂愁,自行給了個解釋:“定是之前是我們開罪了十六哥哥,大師兄給我們鬧的這一攤子事擦屁股去了,唉,真不容易。”
苗景雖不贊同,但悻悻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