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景象再美再稀罕，也總有看膩的時候。白十六仰頭瞅了許久，沒一炷香就開始意興闌珊，左顧右盼頻頻望向書院納園方向，宛如屁股底下長了刺，明顯有些坐不住了。

“呃，咳，你瞧這時候也不早，不如……”白十六試探着提議，心道既是看已看過，也該回去了。

可察覺他意圖的長溯卻突然伸手，一把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小夥子支支吾吾，一臉欲言又止，似是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于是白霄塵感到更加莫名。

這般拉扯了幾個來回，長溯想留人，而白霄塵起身堅持要走。到最後，長溯拽住他袖擺，甚至聲音都帶了點兒哀求：“别走……你同我說些什麼吧。随便說什麼都行，好不好……”

白十六見他眉宇間竟有絲絲隐忍的痛色，心間一驚，隻好坐下。

“你這是……”白十六手足無措，借着絢光看他神情，猶豫問道。

而少年人手扶單膝，垂着腦袋，整個人瞧上去一下就被一股子頹廢所浸染，許久才出聲——

“我自小便沒有親人，此生不知來處，所幸于苦難時被我師尊撿到。我師尊将我撫養長大，予我庇所，護我周全，賜我尊位，長我見聞，”話及此處，他日漸俊朗眉眼間添了幾分柔色，“按理，我本應沒有什麼可怨忿的，……”

他話鋒一轉，“可是，不知不覺間，我又想要的更多。”

白十六：“啊？”

長溯沒敢和他對視，隻自顧自點了下頭：“對。後來，我漸漸發現，我是那麼的不願和别人‘分享’他，不願‘分享’他的好。我不願聽他們叫他師尊。”

“我想回到最初的日子。我想成為他唯一的弟子。我想他……眼裡隻有我一個人。”

他微垂着首，緩緩說着，側臉宛如泛出星星點點的光亮，最後勾了嘴角自嘲一笑，“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過于貪婪？”

白十六呆呆看着他，一時間腦子裡都反應不過來這小兔崽子說了些啥，眼裡隻剩他上下兩瓣嘴唇在那一張一合。

直到意識到對方在等他回答，白十六猛地一凜，為難地絆絆磕磕道：“這……這要如何講呢……”

“每個人對世界的感受都不同，我們得尊重……嗯對，尊重……”

而這話說完，隻見長溯眼睛蓦地亮了：“你是說，我師尊不會怪我如此自私、如此貪心？”

白十六心道，嚯，這話問得，你師尊白霄塵如何想，我白十六又怎會得知呢？

但小夥子滿臉希冀在前，白十六尋思着先把眼下糊弄過去再說，便胡亂點了點頭。

于是長溯登時難耐激動。為再次确定，他又問：“當真？我師尊當真這麼想？”

話間，長溯仔細看着他的眼睛，手臂撐在石面，身軀慢慢傾靠過來。白十六眨眨眼，本想說，說話便好好說話，靠過來作甚。

但對方身上攜帶的濃烈氣息，讓白十六隐隐約約似乎意識到，對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軟乎乎傻兮兮、任他捏臉揉扁的孩子了，他身上逐漸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樣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