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淩晨長溯悠悠醒來,上方兩根斜梁、窗外淡淡曦光的畫面由模糊逐漸清晰,發現自己已身處水榭閣樓的房間。
伸手一摸,身邊沒有意想之中的白十六,他猛地坐起,卻覺腦中識海某塊針紮般疼得厲害,忙捂住太陽穴。
緩了陣兒,他缜密地想了想,竟覺自己記憶似乎哪裡缺了一塊。因為,他竟然死活想不起來昨晚是何時、以及怎樣回來的……
長溯有些心慌,他連忙跑去納園,等了許久,好不容易堵住滿口打哈欠搖搖擺擺往外走的白十六。
這家夥一身灰撲撲的天青色道袍,聽聞長溯焦急發問,大咧咧擺手:“哦,你說這個啊——當然是我帶你回去的啦!”
“昨晚你不是拉我去學院北坡看那片天外炫光嘛,咱倆有一搭沒一搭聊天,我瞧你眼睛越睜越小,以為你是被那炫光晃了眼,等我後來發現不對時,你已經睡過去了,還睡得賊香,我沒好意思叫醒你……就隻好把你背回去喽!”
聞言,長溯深深皺起了眉,非常不信。心中直叫這家夥騙人!他怎麼可能會輕易睡着呢?畢竟,這可是他用心準備許久……
誰知他竟不小心将心聲嘟囔了出來。白十六疑道:“你準備什麼?”
長溯心間悚然一驚,下意識否道:“沒什麼!”
但看着對方不以為意,長溯難免洩了氣,他别過臉,氣勢低迷地轉移話題:“走,時候不早了,去靜園吧。”
兩人一前一後朝靜園走,隻不過是一個滿臉萎靡,一個滿臉困惑。
歸心書院的天空和長溯的心情一樣灰沉,長溯來找白十六的時辰本就早,此刻路上還沒幾個學子。
而随着他們朝着愈發偏僻的靈修班靠近時,誰知,卻很突兀地嘈雜了起來。遠遠就聽見靈修班的庭院裡傳來不大不小的喧聲,有很多人的樣子。
長溯循音停下腳步,回頭奇道:“靈修班加上你這個先生不是也才仨人麼,今天怎地如此熱鬧,是有何活動嗎?”
白十六也皺了下眉:“有活動我這個當老師的能不知道?”他扶了自己面具,嘩地一擺袖,向前疾奔,“走,看看去!”
别看白十六這家夥平時行動慢慢吞吞,但該動作時半分也不含糊。眼看他虛影一晃移出了幾丈,長溯急忙跟上。然而等到了院前,卻被一群人牢牢攔住了。
這幫小夥子皆穿黑白陰陽道袍,很顯然,是天衍宗的弟子們。眼下宛如占據靈修班了般,裡三層外三層地将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白十六以前瞞得好,周圍弟子哪裡能将他和靈修班先生挂上鈎,眼下白十六想進,結果被死死攔着,無論他怎麼說,他們皆寸步不讓。
半晌鬧得動靜大了,裡面還走出一人,斥道:“吵什麼?吵到裡面我師兄運功,你們誰擔待得起?!”
周遭弟子聞聲立刻閉了嘴,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很顯然甚是懼怕來人。
長溯定睛一看,默歎口氣,心道不是冤家不聚頭。這背負青鋒劍、趾高氣昂的青年,赫然正是明傑那厮。
長溯正疑惑這家夥不去劍修班上課,跑靈修班占場子作甚。
而對方也立刻注意到了他二人。隻見明傑一見着長溯,眼裡一下子如同被點燃起來了似的,噼裡啪啦地往外冒火星子。他冷笑一聲,踩着步子轉過,負起手,十分倨傲,慢悠悠地走來:“呦,瞧瞧這誰來了!”
說實話,長溯不是很想理他。
但顯然,明傑為報上次芥子洞天中被打敗之仇,見到長溯就想挑釁。明傑盯着長溯,宛如瞄準了獵物,逐漸靠近,口中嗤笑:“說真的,你真是夠蠢的,我如果是你的話,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就這樣走到天衍宗的地盤上,我不管你此番為何過來,可眼下我們人多勢衆,你以為你能有好果子吃?……”
而沒等他說完,白十六把長溯拉到自己背後,疑惑打斷:“慢,這裡啥時候成天衍宗的地盤來着,怎沒人通知我?”
“……”明傑被迫轉移注意力。
對面這戴着面具的怪道士,身上長袍短褂灰撲撲的,樸素得不能再樸素,明傑顯然根本沒把他放到眼裡。此刻被打斷,不免惱火:“你又是誰!好大的口氣,為何要通知你!……”
身後有弟子悄悄提示他之後,明傑這才想起來,這面具怪人,跟玉绡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門派乃是一夥的,在火燒藏書閣頂層一事中,曾當衆袒護過這梵寐魔種,為此院長還現身,稱其為“白先生”。
明傑臉色壓下去些許,但仍然堅持不讓:“院長或許賣你面子,但不見得我天衍宗就得給你讓步。今天特殊,裡面事況緊急,是事關我天衍宗根本的大事,我師兄在正緊急處理,閑雜人等不能入内,我管你白先生黑先生,反正今天隻要有我在,你半隻腳都不能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