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擺擺手：“坐下，都坐下！我是閑得無聊出來找人玩的，别我這一來你們就停了，多不好！”

這人自覺一起同其他二人并排坐在甲闆上，白十六仍舊沒從訝異中出來，他笑道：“說實話，我真沒想到會在書院看見你。”

老谷主拍拍雙袖：“哎呦，我本不想來！可他們說扶鸾真人履行多年前賭約，來給他們開課了。我這才着急忙慌往這趕。”

白十六不禁失笑：“方才說你三師叔，是教習藥修班的那位先生嗎？”

老谷主：“正是！”

他擺出一副講故事的架勢，“我那三師叔啊，在我師尊擔任藥王谷上任谷主後，便去大昶謀了個職位。畢竟我們藥王谷沒多少号人，但大昶可以提供無數人供奉的氣運。可他呆了若幹年之後，發現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便罷了官職。他本欲回谷，恰巧這時歸心書院抛來橄榄枝，三師叔便來這裡，結果呢，好家夥，直接樂不思蜀再也不回去了！”

白十六聽得有些郁悶：“我知道歸心書院是不錯。可話說回來，大昶就這麼差嗎？”

燕長青沉默片刻：“我曾經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想過，是否是我不适合皇朝。可我後來想明白了。”

他緩緩擡眼，“無德者當道，無能者上位，媚上者握權，欺下者掌符……這應該稱之為不差嗎？”

這話語調平靜，但擲地有聲，白十六周身猛地一震。

稍許後——

“不過這也不能怪昶皇陛下。”老谷主拍了下白十六的肩，安慰道，“哀悼故去的前皇後，已經花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多情種子啊，情深必傷，又如何能全心全意管事、勵精圖治？”

“不過呢，皇朝發展到這裡，許多事情，或多或少，遲早都逃不過的。并且，一個皇朝的存亡，會有許多節點。但是對大昶而言，未免每一步都太倒黴了些……”

燕長青大略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此話怎講？”

老谷主撚着胡子，翻眼睛望天：“嗯，怎麼說呢？當然我也是聽人說的啊，說是，大昶不是正統。天道不站在大昶這邊……”

白十六神色一凜，立刻打斷道：“谷主，此話怎能亂說！”

老谷主連忙捂住嘴：“哎呦呦，對對對，你說得對！我胡說，是我胡說！！”

于是，此番夜聊，直接給白十六聊得徹底郁悶了，此後都悶悶不樂的。

老谷主見自己說錯了話，趁機告辭溜走。

燕長青也随之離開，回芥子空間教習長溯去了。

他這一去可不止兩三個小時，對應到長溯那裡便是過去了好幾個月，乍一見面，小夥子因許久沒有見到活人，都有些激動。而長溯的表現也同樣很是出色，進步飛速，不但将燕長青走之前的點撥統統練習熟練，甚至還自己融會貫通觸類旁通了不少。

“很有自己的想法。”燕長青點頭肯定道，“不錯，孺子可教。”

“接下來，我将我的劍法傳授給你。”

長溯愣了下，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什麼？燕先生你……”畢竟劍法這種東西非親傳弟子不傳的，更何況還是燕長青這種赫赫有名的大劍修。

燕長青：“我知道我的不比扶鸾真人的白雪踏歌，你若嫌棄，可以直說。”

長溯連忙擺手：“不，先生，我不是，我是怕……”

這給小夥子逼得都極少的結巴語塞了，而燕長青不管他那麼多，再次腳尖挑起了竹竿至半空中，右手穩穩一握，沉聲道：“那便來。看好了，我隻演示一遍。”

……

外面三天時間轉眼而過，可芥子内的時光卻足足流逝了三個年頭。而在這三載光陰中，燕長青推掉一切事情，再也沒有離開過，親自陪着長溯練了一遍又一遍。

燕将軍的要求極高，長溯在這種曠日持久數以年計的艱苦拉練下來，堪稱活脫脫掉了幾層皮。

累成狗之餘，長溯想起來自己以前總吐槽白霄塵放養徒弟、不怎麼管他，而這次，可算是叫他過了回被先生管教的“瘾”，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該高興。

燕先生的結業測試是，叫他重新拿回長劍：“既然你已經将那些劍招掌握熟練，那麼，我們便重新回到你最初來找我時想要問的問題——你的本命劍乃是斷劍，以後還能修劍道嗎？”

長溯雙目熠熠，單手握緊劍柄，此刻的他，早已清楚知道了答案。

自然能。當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