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溯他們自然也是,一個個都激動萬分,忙着回去慶功呢。
而他們沒看見的是,在所有人走後,天衍宗處,領頭的明皓神情一直有些嚴肅,沉思片刻,他袖間抽出張紙定于半空,手腕反手一轉,捏了個訣,指尖快速微動着,淩空開始寫起了什麼。
他旁邊明傑見到,登時打斷:“師兄,你在作甚?”
明皓動作未停:“自然是休書一封,送回宗門問問師尊當年玄武城主一事。”
聞言明傑眼眶都睜大了,他下意識就要擡手阻斷,可忽然間,他忍了忍,竟是硬生生忍下了。片刻後,他語調穩了些,溫言勸道:“師兄,不如,叫我來修這封書吧。”
明皓轉目看向他。
明傑:“終究方才誓約,是對方同我立下的,怎好讓師兄為我鬧出的一攤子事鬧心,此等小事,就由我來吧。”他下巴朝不遠處一幫弟子擡了擡,“今日我天衍宗又敗一次,大家都等着師兄你去穩定人心呢,宗門那邊肯定也要有個交代,這一樁樁一件件,師兄還是去支持大局為好。”
明皓想了想:“也是。”于是他把那封寫了半截兒的紙交到明傑手裡,“那我便先去那邊忙了。”
臨走之前,明皓還回過頭,有些奇異地瞅着明傑說了句:“師弟今日表現……不似往常。”
明傑笑了笑,沒有說話。
而在明皓走遠後,明傑微微低着頭,手掌将那張紙逐漸攥緊,攥得死緊,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他臉上哪裡還有半點笑容,相反,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眼神變得狠戾。
很快,他手中靈力控制不住地溢出,将那張寫了半截兒的信震得粉碎,直到成渣。他甩了甩手上的紙渣,碎紙末粉在他掌心随風飄散,冷笑一聲:“同将死之人,我還忙活這些做什麼?”
然後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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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绡山水榭閣樓的宿區。
衆人歡樂地慶祝完,便各自去休息了。白十六沒跟他們一起來,約莫院長那邊還有些事要忙,長溯本來還想等等白十六,但這一等等到深夜,還沒有白十六的半個影子。
長溯睡不着,離開閣樓出去遛遛,而誰知,在弟子宿區之外,撞見了江月鹿。小姑娘獨自坐在花圃旁草地上,身影略顯寂寥。
長溯心道好巧,其實,他也有事想要和江月鹿聊聊。
恰在此時江月鹿也看見了他,雙眼一亮:“大師兄!你怎地出來了?”然後招呼他過去。
長溯和她一同坐下,猶豫了很久,然後才下定決心,将話題拐到朱黥的身上:“你還記得,當年從一定程度上害死江城主的……那隻邪靈嗎?”
江月鹿:“邪靈?那隻邪靈怎麼了?不是早就不現于世了嗎?”
長溯欲言又止着。他其實是想對江月鹿坦白,他接收了朱黥,問她介意不介意。
“我是想問,你會恨那個邪靈嗎?”
江月鹿眨眨眼:“大師兄,若叫我實話實說的話,當然恨。”
長溯頓時心裡一緊。
然後緊接着便聽,“可是,我也知道,錯的是人,而不是邪靈本身。那東西想必沒什麼靈智,錯的是控制它的人拿它來做什麼。”
長溯又稍稍放心。
然而江月鹿腦瓜子向來轉得很快,她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微微睜大,忽然就反應過來:“大師兄,在芥子空間裡,是不是那個東西……救的我們?”
長溯猶豫了幾瞬,還是選擇誠實地點了點頭。
江月鹿笑了:“你看,我就說嘛,用的人不同,效果自然也會不同。”
長溯默了兩瞬,低聲說道:“我怕你會介意。”
江月鹿笑笑:“哪裡。其實,我更期望看到的是,與其叫旁人争奪,還不如它落在你手裡。”
長溯看着對方,确定江月鹿是發自内心這般想後,才終于徹底放下心來。
江月鹿:“況且,我今日真的很開心。若沒有你們的幫助,我不可能今日在衆目睽睽之下叫天衍宗認罪、替我爹伸冤。這正是我這些年苦苦追求的結果,我此番來歸心書院的最大目标,已經完成了,我非常滿足。”
她慢慢轉回頭,望着遠方,“爹,你看到了嗎?……哪怕他們不服。但我以後,會讓他們慢慢信服。”
徐徐清風刮來,掃動她腳邊碧草細蕊,像是來自遙遠魂靈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