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涼夜裡,軒窗前的燭光映出依偎而坐的緊密身影。
一直以來,兩人都在克制,仿佛遙望着對方走了很久,才終于到達此刻的暧昧親昵。
所以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
“柔兒,有時朕在想,也許你我之間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君珩看出身邊人的拘謹,想着她應是有了侍寝的準備,心中禁不住欣喜。
“皇上有後宮佳麗三千,豈非個個都……”
雲柔哲知道君珩在故意談論輕松的話題,卻在笑着擡眼時撞見他認真的神情。
那雙眼睛極少暴露真心,此刻卻彌漫着帝王少有的深情。
“也許我們早該順應天命,成了夫妻情分。”
雙手被握住放在他的胸前,雲柔哲看到君珩逐漸靠近的面龐,不禁閉上眼低下頭去。
克制的匣子一旦打開,便如覆水難收。
輕柔的吻印在眉額時,呼吸和心跳都愈發急促起來。
“皇上……是怎樣想臣妾的呢?”
感到對方的氣息逐漸下移,纖腰被一隻手環住貼近過去,另一隻手則勾起她的下颌将頭輕輕擡起。
雲柔哲還想趁着最後的冷靜問個清楚。
“柔兒……是朕心中最特别之人。”
有點模糊卻又有所交代的答案,雲柔哲放在君珩胸前的雙手漸漸放松下來,輕輕捏住龍袍側邊的衣角。
“皇上……城樓守軍急報!”
卓公公的聲音不湊巧地從寝殿門口傳來。
“卓禮,你何時也這樣不懂規矩。”
卓公公早知會觸怒龍顔,此刻跪在殿門口,欲言又止。
“卓公公,可是軍中有事?”
雲柔哲端坐在軟榻上,看不出半分惱怒,反倒有一絲輕松。
“皇上贖罪,您之前吩咐過,關于秋少将軍之事無論何時都要立刻禀報……所以是秋少将軍,秋少将軍回來了!”
“果真?!”君珩立刻起身,雲柔哲也喜笑顔開,跟着站了起來。
“千真萬确,秋少将軍一行已經在城郊駐紮了,不日便能進宮觐見。”
“太好了,傳朕旨意,三日後設宴為秋少将軍接風洗塵。”
君珩說着就要走出門去,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身扶着雲柔哲的肩讓她重新坐下。
“柔兒先在這裡就寝吧,朕去去就回。”
未待她回應,皇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殿外了。
所以是除了秋清晏以外……最特别之人嗎?
就連這份特别,恐怕也是來自秋少将軍吧。
“娘娘,您怎麼出來了?”
雲柔哲披上雪白鬥篷出了聖乾宮,讓門前值守的小太監十分訝異。
“請公公幫忙備轎,回福甯宮。”
“皇上随卓公公往城樓去了……您不等皇上回來嗎?”
回複聲中的訝異轉為些許惶恐。
“若是皇上問起,本宮擔着便是。”
接風宴上,皇上和太後坐于高位。
瑞妃、容妃、蕙妃、良嫔皆着華服,依次坐于殿下。
瑞妃雖然嘴上不饒人,可還是穿了蕙妃宮裡送的那件翹紅色彩雲錦袍。
秋清晏坐于對面,紅衣鐵甲不改。
一年的北疆風霜讓少将軍的臂膀愈發挺拔,眉宇間多了幾分成熟與深邃,可清澈的杏眼和白淨的面龐完美不減半分,一路風塵仆仆舟車勞頓竟不見半點胡青。
宴會開始,秋少将軍舉杯向高台:
“皇上登基,恕臣在遠疆未能來賀,如今龍馭上賓,天下歸心,臣祝皇上國祚穩固,龍興盛世,祝太後鳳體安康,福壽千秋!”
“秋少将軍鎮守北境一年,勞苦功高,朕重重有賞。”
席面上總少不得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但君珩與秋清晏相視對飲時便找回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卓公公随即向秋清晏引見四位妃嫔,秋少将軍一一舉杯緻意。
“這是福甯宮的蕙妃娘娘。”
秋清晏終于能夠正視雲柔哲的瞬間,心跳比自己想象得還快。
她今日身着淺羽藍色彩雲錦緞長袍,頭戴搭配精妙的孔雀尾羽燒藍點翠頭面,宮中生活使她出落得越發仙姿玉貌,在夜色中楚楚動人。
可見君珩将她照顧得極好。
但若不是因為他,雲柔哲此刻也許應以皇後之尊坐于皇帝身側,享天下之愛戴與榮華。
大抵是這宮廷的酒雖不如北疆濃烈,卻更易使人迷醉,狂盛的欣喜之後竟生出些悔意來。
雲柔哲不動聲色将酒緩緩飲下,纖長的睫毛微微輕顫,放下酒杯後便低頭不語。
她在宮中仿佛并不快樂?
秋清晏望向她的眼神與定親時如出一轍,卻因經久未見而蒙上了一層陌生疏離。
如今想來,從他們相識到定親短短半載,哪怕是最濃情蜜意的時刻,兩人之間總是以禮節情、相敬如賓,甚至比不上他與君珩之間的松弛,也不如她與君珩相處時的親昵。
那日她未等君珩回來便擅自離開聖乾宮,此後君珩未再找過她,令那晚更似一場空虛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