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點了頭,姚貴人便換上早已備好的嬌紅水袖舞裙,輕輕一躍到宮人不知從哪裡找來擺好的銅鼓上。
絲竹聲起,姚貴人身輕如燕,合着舞樂在鼓上踏出活潑輕快的鼓點,腳腕上系着銀鈴陣陣清脆動聽,長袖翩翩如雲,裙擺旋轉飛揚,令在座衆人在旖旎春光中如癡如醉。
舞至興起,姚貴人亦開口吟唱,歌聲悠揚婉轉,悅耳空靈,恍然如春日的金絲雀化作芙甯少女。
“鼓上舞乃是最不易練成的舞種之一,姚妹妹如此能歌善舞,想來皇上今晚必然有眼福耳福了……”
明明看出姚貴人故意尋機獻舞,瑞妃卻能不動聲色地幫她邀寵侍寝,似是變了路子要在君珩面前搏個大度賢妃之名。
不知這是否正合君珩心意,當晚姚貴人的舞鈴聲便在聖乾宮取代了楚美人的詩情畫意。
立夏之後,晚風漸暖,蕙妃和容妃從良嫔的永和宮出來,沿着禦花園的玉帶河散步。
“這姚氏封了妤貴人,竟數次從良嫔那裡把皇上吸引了去。”夏傾妩話中帶氣,為良嫔忿忿不平。
“這便是瑞妃一早把她安排在良嫔宮裡的用意,以色侍人者原是最适合分寵的。”雲柔哲語氣平靜卻略帶唏噓。
“好在我宮裡的周選侍性子單純通透,與我很合得來,前日裡還在鏡花宮偏殿的壇子裡種了好大一片清荷呢。”
“我見她不太在意旁人口舌,也不費心争寵,倒是能想得開,隻是得護住她不要被欺負了才好。”
“那是自然,不過瑞妃最近拉攏新人争寵越發厲害了,我見那景貴人左右逢源,隻怕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良嫔妹妹該如何是好呢?”
“方才咱們不是勸着她多去太後處示弱求憐尋些庇護,也能多見見皇上。”
雲柔哲暗覺眼下還不是主動插手争鬥的時機。
“至于瑞妃和妤貴人她們,隻一味圍着皇上獻媚邀寵也就罷了,萬不可算計陷害到後宮姐妹頭上。”
新人入宮不出兩月,便日日去瑞妃的重華宮請安了。
“最近皇上政務繁忙,召幸不多,卻都是楚美人和妤貴人在侍奉,可見兩位妹妹确得皇上寵愛~”
瑞妃倚在軟榻上翻着彤史,頗有些六宮之主的意思。
“不瞞娘娘所言,嫔妾雖出身武家,可自小便得家中延請名師培養,苦學舞蹈勤修歌技,就為了有朝一日能侍奉君側,沒想到竟有夢想成真的時候……”
妤貴人面露嬌羞,似乎深以容色侍君為然。
“天氣漸熱了,聽聞娘娘不喜炎暑,這是臣妾父親特意尋來的薄荷薏米茶,請娘娘品鑒~”
景貴人親自侍奉瑞妃用茶,殷勤非常。
“确可入口。”瑞妃品了茶,緩緩開口,“開春以來,你父親治理水患有功,皇上頗為欣賞呢。”
“家父為皇上盡忠職守,正如嫔妾對娘娘盡心侍奉,都是應當的~”景貴人看似極盡恭維,實則話中另有所圖。
“娘娘,恕嫔妾先告退了。”楚美人整個早上一言不發,此刻行了禮便匆匆離開了。
“虧本宮還打算擡舉她,可惜了……”瑞妃望着楚美人離開的方向,眉眼一沉。
她本是對付蕙妃最好的誅心利刃。
“周選侍這幾日也一直稱病不來給娘娘請安,真是不識好歹。”妤貴人附和。
“她本就出身低賤,也無甚姿色,若是學了容妃那我行我素的性子,以後可有苦頭吃呢……”瑞妃并未動怒,反露幾分譏笑。
“娘娘,該喝坐胎藥了。”淩霄端着藥走上前來。
“再準備兩碗給妤貴人和景貴人吧。”瑞妃放回藥碗,給了淩霄一個銳利的眼色。
“娘娘宮中的坐胎藥自是最好的,隻不過嫔妾尚未侍寝,怕是浪費了娘娘美意……”景貴人眼瞳轉動,言語假意吞吐起來。
“說起來,嫔妾前日聽太醫院的宮人說了一件怪事,蕙妃娘娘按理也侍寝多時了,可福甯宮裡從來不見助孕湯藥……”妤貴人刻意壓低了聲音。
“不僅如此,聽聞皇上從不去福甯宮,自除夕過後蕙妃也沒再留宿過聖乾宮……看來六宮之中果然無人比娘娘更得聖心長眷。”景貴人又添了把火。
“怪不得蕙妃隻能日日去摘星閣修書,不過嫔妾的宮人都說裡面富麗堂皇如藏嬌金屋一般……”妤貴人話未說完便自知失言,連忙跪身請罪。
“罷了,夏日一到,難免有各種飛蛾蚊蟲令人心煩,一時叮咬也不打緊,總要尋個辦法永絕後患才好……”瑞妃打量着面前的兩位貴人,意有所指。
“嫔妾,自當為娘娘效力。”景貴人颔首道。
沒過幾日,景貴人便乘上了前往聖乾宮侍奉的轎攆。
摘星閣裡,雲柔哲整理着最後一冊《女德》的散稿,稍稍閉目休憩了一瞬。
“蕙妃娘娘這摘星閣,倒并不似傳聞中那樣誇張。”
雲柔哲睜開雙目,桌案前的女子福身一禮。
“楚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