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普洛教授，他用手掌埋住了下半張臉，隻露出海藍色的眼睛，睫毛也是金色的，聞言挑了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雖然你長得還不錯，”塞莉絲收回目光，認真道，“但我總覺得看你不太順眼。”

“哪個不順眼法？”聽到這話，普洛教授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好奇地追問。

“我好像有種沖動，”塞莉絲皺眉，“很想把燒杯摔你臉上然後辭職。”

她閉了閉眼，不對，她不是已經辭職了嗎？她現在既不是996社畜也不是被導師壓榨的牛馬研究生。

不過她盯着普洛教授懷疑道：“你該不會是那種半夜喊學生開組會還讓學生拿快遞給自家打掃衛生的混蛋導師吧？”

普洛不是神學院的教授嗎，塞莉絲恍然大悟，肯定是自己前世遇導不淑！所以對于這類老闆的厭惡都形成肌肉記憶了。

更可疑的是，聽完塞莉絲的質問，普洛教授居然沉默了。

塞莉絲眼神犀利起來：“你這樣會被學生毒殺的，普洛教授。”

“不，”普洛教授按了按眉心，“我認為我的學生沒有這麼幹。”

塞莉絲意味深長地啧了一聲。

*

塞莉絲從小紅上跳下來後，摸了摸機身，這輛六噸多重的拖拉機就消失在了原地。

普洛教授被這一手震住：“拖拉機去哪了？”

塞莉絲：“背包裡。”

她拍了拍後背的防水包，裡面日常放着滿級的鐵鍬鐮刀斧頭和魚竿，十幾杯喝了能恢複精力增加幸運值的石榴汁，剩下的格子裡零零碎碎放着一些雜物。

普洛教授：“你的背包是哪裡來的？”

“傑克雜貨店啊，”塞莉絲理所當然地回答，“花了我三千塊呢。”

當時她把一周釣到的魚全賣了才湊齊高級背包的錢，它和石榴箱一樣能夠疊加物品，并且有二十個格子。

普洛教授：……

就在這時，鐵質雕花時鐘響起了尖銳的鈴聲，塞莉絲眼睛一亮——火車來了！

老式的火車像是工業革命留下的遺物，帶着長長的黑煙與嘎吱嘎吱的響聲駛入車站，慢慢停在兩人面前，火車門自動打開。

沒有售票員，沒有安全員，這是一列空空蕩蕩的火車。

上車後，裡面的軟包座位相對排列，呈現灰蒙蒙的紅色，空氣中似乎都帶着黴味。

塞莉絲看了眼車票，她的路線隻有兩站，【石榴鎮】到【迷霧海岸】，中間沒有停靠站。

她有些新奇地打量着火車，她沒有來到石榴鎮的記憶，自然也是第一次搭乘離開的火車。

石榴鎮并沒有向前延伸的鐵軌，火車在短暫停靠後，會直接換向行駛，原本的車頭變成車尾，石榴鎮的風景在視野中飛速倒退，隻是十幾秒的功夫，他們就進入了隧道。

窗外的視野一瞬間變得黑暗、朦胧，從石榴鎮的鄉村風景更替為塞莉絲的面龐倒影，火車内鹵素燈微微搖晃，明亮的橙黃色燈光打在人身上，透出更黑的影子來。

普洛教授坐到了塞莉絲的對面。

火車轟隆往前，逐漸的，塞莉絲看到那一方小小的窗戶後方的黑變成了一種糜爛絢麗的彩色，而她的身影則仿佛被包裹在石油泡泡中，面部随着泡泡起伏忽小忽大，使人喪失了對于距離的感知力。

有時候，她好像看到倒影中的自己變得很年輕，手臂是沒有在農場陽光下勞作過的柔軟纖細，有時候，又像是被烙上了深深的皺紋，發絲中夾雜着精細的灰白……

這樣的錯覺讓塞莉絲對于時間的估計也出現了猜疑，她在火車上呆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一天？

“你覺得，世界是真實的嗎？”

普洛教授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塞莉絲看到他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倒影也出現在窗玻璃上，被石油泡泡擠在一起。

他掏出了一塊懷表，塞莉絲回頭看到了表盤。

——是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