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紅寶石服裝店開店最早的一回。

艾恩收起黑傘，踏入服裝店内，皮靴上雨水滲入門口地毯，他有些尴尬地停住腳步，轉而打量着這個不太熟悉的店面。

紅寶石服裝店店如其名，内部都用深紅色木料裝修，它空間不大，前面一個櫃台，旁邊井井有條地擺放着幾個木質人台和朝街的櫥窗，後方有個螺旋樓梯往上，似乎沒有客人去過它的二樓。

以往紅寶石服裝店的工作時間是早十晚三，一周四天，周三周末休息，塞莉絲經常光顧，對娜塔莉老闆的手藝贊不絕口，但有時候她也會忘記時間，趕到店門口時就隻剩下緊閉的大門。

一秒不會少，但也一秒不肯多。

笃、笃、笃，是娜塔莉走動的聲音，她鮮紅的高跟鞋底與地面幾乎融為一體。

“你的裙子已經改好了，”她拿出一條純黑色的小禮裙，對着露茜娅說，“去試試看吧。”

“娜塔莉老闆的手藝我肯定信得過，哪還用試。”

露茜娅直接收了起來。

娜塔莉目光這才移到艾恩身上：“你是替塞莉絲來拿裙子的嗎？”

“本來不是的，”艾恩站在原地攤手，“但我可以是。”

這個小笑話并沒有起作用，娜塔莉臉上的法令紋都一動不動，她動了動嘴唇：“我想也是。”

露茜娅噗嗤笑出了聲。

艾恩摸了摸鼻子，覺得塞莉絲不在，自己好像被這兩個人排擠欺負了。

他能怎麼辦呢，一個是塞莉絲的好友，一個是塞莉絲最喜歡的老闆，他隻能……委屈地問塞莉絲的衣服在哪裡。

他希望塞莉絲回來之後就能看到新衣服在家裡，這樣她就不會急匆匆地又趕着出門了。

“在這兒……按照塞莉絲的要求，用蝴蝶鱗粉、樹皮抽絲和胭脂蟲染料制成，”娜塔莉拿出早已包裝好的衣物，“麻煩讓塞莉絲下次不要再拿着奇奇怪怪的材料來找我做衣服了，總是處理骨粉、礦石和農作物，我都要以為自己是煉金術士了。”

第一次塞莉絲拿着剛拔出來的蘿蔔來找娜塔莉時，她以為對方是要用蘿蔔換衣服——畢竟她好像一套衣服穿了一季了。

也不知道是怎麼保持幹淨的，人台上一絲灰塵都無法忍受的娜塔莉簡直無法想象。

結果塞莉絲開口就是詢問能不能用蘿蔔做衣服。

娜塔莉：？

“不能就算了吧。”塞莉絲似乎沒有過多糾結。

娜塔莉：！

“我當然可以，”她徒手接過了帶泥的蘿蔔，“你想做什麼衣服，新來的農場主？”

從這句話開始，娜塔莉開始了她在石榴鎮當煉金術士的人生。

*

艾恩摸了摸這條血一樣殷紅的裙子，因為被折疊着，所以不知道款式，但能感受到手中質感柔韌，富有彈性，肉眼所見随着角度變幻偏光。

如果塞莉絲穿上一定漂亮得要命。

他不動聲色地把裙子抱緊貼到胸前，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其實我來還有一個問題，”在娜塔莉趕人之前，艾恩詢問，“請問塞莉絲在訂衣服時有說什麼嗎？比如她什麼時候回來之類的。”

“她若是能夠守時，我怎麼會把衣服給你，”娜塔莉叼起一根煙，并不點燃，隻是聞着味道，“我想想……沒有，上一次見到塞莉絲，已經是一周前的事了，當時她将材料送來就離開了。”

艾恩抱着紅裙的手緊了緊，心髒往下一沉，但聽到她沒有更多的消息也隻能接受。

“謝謝，”他微微欠身，“那我就先走了。”

外面雨又大了一點，他幹脆将紅裙塞進外套内以防被淋濕，然後才撐起傘。

後面傳來露茜娅和娜塔莉的對話。

“塞莉絲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艾恩說是有七天了。”

“啧，她終于受不了那個粘人精了？”

……艾恩低垂睫羽，似乎眼前就多出了一片陰影，他腳步一轉朝着隔壁的藍寶石餐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