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神學院教授罷了。”

來人舉起雙手，以示無害。

“也是送你妻子離開這裡的擺渡人。”

艾恩的槍口頂在了普洛教授的額頭上。

“她在哪？”

*

作為石榴鎮唯二的警察，艾恩當然認出了普洛教授——他身上有一種讓他感到不适的氣息，但之前他多半窩在南部森林，兩人井水不犯河水，暫時相安無事。

現在他身上那種氣息更重了，對艾恩來說，就好像一個人在糞坑裡打過滾一樣明顯，令他作嘔。

但是想到這個家夥可能有塞莉絲的消息，他終究是忍住了，隻是眉眼間愈發不耐。

“當然是在她即将繼承的小島上了，”普洛教授搓了搓身上的皺巴的白大褂，“一周前，塞莉絲就是乘坐這條擺渡船離開迷霧海岸，抵達小島，在島上參與了新的實……工程。”

他看着艾恩慢慢平和下來的神色，勾起一個惡劣的笑容：“不過，塞莉絲好像沒有回石榴鎮的意思呢。或許比起石榴鎮的農場，果然還是一座小島、真正的島嶼更合她的心意？”

聽到塞莉絲的消息後變得緩和的表情驟然凝固，艾恩心頭一空，下意識追問：“這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呢，”普洛教授放慢了語速，讓艾恩聽得清清楚楚，“艾恩警官，塞莉絲似乎……要抛棄你了。”

“不可能！”艾恩立刻反駁，“你在挑撥離間！塞莉絲才不會不要我！她是不是被你騙了？她為什麼沒有給我寫信？這全是你的一面之詞，你在騙我？”

他手中的槍往前頂了頂：“我要去見塞莉絲！”

普洛教授往後退了兩步，沒能離開槍口，他見艾恩要扣下扳機，及時開口道：“并非我不讓你去。”

他指了指擺渡船：“開船是有條件的——一枚銀币，你有嗎？”

艾恩愣了一下，銀币對于他們來說有點太過古老，哪怕是石榴鎮這樣遠離城市的地方，也隻用現代化的錢币，平時會用上一些鎳币已經是極限了。

這聽起來要上溯幾個世紀，或許是古董了。

普洛教授目露了然，蔚藍的眼中帶上一點引誘：“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去船頭看看，沒有銀币，擺渡船是動不了的。”

“别想耍花樣，我聽力很好，每年警局射擊比賽都是第一名。”艾恩警告了普洛教授一聲，踏上了擺渡船。

他确實在船頭看到一個凹槽狀的裝置，底下流淌着和普洛教授一樣的惡臭味，他忍着惡心摸了一下，發現還有細小的紋路，大約是要有着對應花紋的銀币才能啟動。

恰時一陣海風飙來，浪頭高起，落下時幾乎要打濕艾恩整個人，擺渡船卻在這樣的大浪中紋絲不動，凸顯出其特别的本質。

“既然你能把塞莉絲送走，”艾恩收起了槍，與普洛教授對視，“那你手中一定有銀币吧？”

他看起來要把普洛教授颠倒下抖抖，把銀币抖出來，其險惡的用心讓普洛教授雲淡風輕的氣度都端不住了。

“我當然有——但不在這裡。”

他把白大褂的口袋掏出來讓艾恩看到裡面放着的……兩隻鉛筆，一把多功能量尺，放大鏡，防水手表，還有一把小刷子。

普洛教授的口袋裡内容物意外豐富。

“銀币可是很珍貴的，我可是隻帶了送走塞莉絲的，”眼見艾恩手中捏着的鉛筆就要被折斷，普洛教授及時改口，“但是在石榴鎮，我還留了一枚在房間裡，或許你可以自己去拿。”

“你不回去了嗎？”艾恩懷疑地看着他。

普洛教授攤手：“我在外面已經夠久了，再不回去的話，今年考勤不合格，神學院大概要解除我的職位了吧……那可是很可怕的現實。”

對于普洛教授離開石榴鎮這件事，艾恩是十分歡迎的，他往後退了幾步，确保自己聞不到對方的味道，才覺得呼吸順暢些許，一時間攻擊的欲.望都消失了。

他皺起眉：“你确定沒有騙我？”

“當然，”普洛教授讓自己的眼神盡可能真誠，奈何本就狡狯的臉讓他可信度天然下降了幾分，“你如果信不過……可以到神學院來舉報我。”

他抛出了最有信服力的承諾：“就說我涉嫌誘拐，騙走你的老婆私奔——”

“行了，銀币在石榴鎮對吧，”艾恩語氣不善打斷了他的話，“我會去拿的，如果找不到塞莉絲的話。”

他聲音平靜：“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拉出來幹掉的。”

普洛教授背後一涼，即使他已經不做人許久，面對艾恩冷靜的怒火，還是會産生心有餘悸的恐慌。

他隐藏在白大褂口袋中的手握成一個拳，正經了許多：“随時奉陪。”

*

艾恩又回到了迷霧海岸的火車站。

這裡爆炸的餘燼還未散去，但他已經在嶄新的、閃閃發亮的售票機中看到了新的火車票。

【迷霧海岸】-【石榴鎮】，售價五百元。

出發時間是明天早上。

艾恩将有些暗淡的提燈放在腳邊，慢慢蹲下來，最後支撐不住一下子坐在地面上，背靠着濺上幹涸血迹的站台柱，他垂下頭，指尖悄悄摸進了懷裡疊好的裙子。

和看到時一樣，柔軟絲滑的布料像是最輕薄的雲，他用指腹蹭了一下，心想，這麼漂亮的裙子，這麼舒服的布料。

塞莉絲怎麼可能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