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劃過臉龐,她餘光所及,男子的注意全在前方的樹林中,又或許...在那個紅衣女子身上。無人注意到身旁女子柔順的鬓發下冷冽的眼神,長風獵獵,她從心底鑽生出一個念頭——不可以再這樣失控下去,她要像勒住這匹馬一樣,勒住他.....
宋璋擡頭,看着前方意氣風發的女子,緩緩揚起了手中的弓箭。
“啊——”
女子一聲驚呼,從馬上滾落下來。受驚的馬與人都無狀地驚叫着,馬蹄險些踏在宋璋身上。先是胳膊着地,然後耳邊嗡嗡作響,劇痛慢慢傳至全身。豆大的淚珠直接撒在草地裡。
“阿璋!”
舒玄禮看見身旁女子墜馬,急急掉轉馬頭幾乎是跳下來飛奔向宋璋,不顧即将落下的馬蹄,他将她護在懷裡。蔣無患和玉蟬接着都掉頭下馬,安撫定了那匹瘋馬。
“這可是玄禮從小騎的馬,最是溫順,怎麼今日突然發瘋了?”蔣無患一邊檢查,一邊道:“馬腹倒是有好幾道鞭痕,似乎是破了皮。”
宋璋扶着胳膊,試圖站起,卻痛得直掉淚花,“是我方才太用力了。”她似乎有些羞慚,“我馬術不好,追不上你們,所以打它有些用力,這才讓它受了驚吓。”
妻子的衣袖和裙擺都被磨破,臉上也帶了礫石擦傷的血印,舒玄禮頓時心生愧疚,“都是我不好,隻顧着玩樂,忘了顧及你。”
“這怎能怪玄郎?是我騎術不精,反攪擾了你們的興緻.....”宋璋扯出一個笑容,“我沒事的,這裡離西南口不遠,我回馬車等你們,你們去吧。”
舒玄禮道:“什麼沒事,你的手臂都脫臼了,還有這臉上手上的血痕瘀傷,得馬上處理。四郎不是外人,今日玩不了改日再約就是,我帶你去醫館診。”
“可......”
“可是嫂嫂的手動不了,腳也摔着了。這兒離入口遠着呢,我看這樣。二哥在這兒陪着嫂嫂,我和蔣郎君騎馬回去找人來弄個軟轎把嫂嫂擡回去。”
蔣無患點頭:“我的馬車裡有藥,一會兒一并帶過來,玄禮,嫂嫂,你們就在這安心等着吧。”
蔣無患疾馳回走,玉蟬緊随其後,袖中右手悄悄拿出一張符紙,抛向了上空。
一道金光閃過,即刻消失在交疊掩映的深林上空。
舒玄禮用沾濕的帕子小心點拭着宋璋臉上的傷口,女子忽而睜開眼,覺得有些不對勁。
“玄禮,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舒玄禮聽了聽,隻有馬蹄踏過落葉的聲音。“什麼聲音?”
“是什麼東西撲閃的聲音,還有一股奇怪的氣息……”
宋璋和舒玄禮擡頭,一隻巨大的鷹睜着血紅的眼睛,張開翅膀盤旋而下,以極快的速度現在他們眼前。
——是蒼鷹!
舒玄禮心中一跳,拉起宋璋,“阿璋,快走!”
他正要駕馬,那鷹卻已追了上來。他用弓箭抵擋着,它隻停留了一瞬便轉換了攻擊目标,朝着他身後的宋璋抓去。
宋璋本就受傷,此刻無力抵抗,一道巨大的口子綻開在手臂。因見了血,那鷹仿佛更加興奮,圍着女子打轉。
舒玄禮連發三箭朝着鷹射去,試圖轉移鷹的注意,那鷹感受到背後襲擊,長叫一聲,紅着眼睛直直朝舒玄禮飛了過來。
“阿璋,你先走,去找無患他們。”
他不停在地上翻滾着抵擋鷹的襲擊,試圖暫時讓它停留,這鷹卻隻抓了兩回便又往宋璋方向去。
“我的腿受傷走不動,玄郎你騎馬去,我來拖住它!”
宋璋此刻卻全然不見了懼色,盯着那鷹的眼睛,拿起了弓箭準備應敵。
舒玄禮咬牙,持着箭追了上去,一把插在了鷹的翅膀上,它仿佛被激怒,這才轉頭攻擊自己。
尖利的爪子抓得皮肉翻飛,背上手上被血浸染,密密麻麻都是爪痕。可它叼了幾口肉就試圖飛走。
他隻得徒手去抓它的翅膀,繼續激怒它博得關注。
這鷹不對勁,為什麼隻盯着阿璋?
遠處男子血肉模糊,宋璋看得肝膽欲裂,一瘸一拐忍着劇痛朝他爬來。
“别過來,阿璋!”
男子的呼喊,她充耳不聞,那鷹不知發了什麼瘋,林中這麼多野獸不抓,竟沖着人來,似乎要緻人死地,再這麼下去,玄郎會被它咬死的!
偏偏她的腿不争氣!早知方才便不該自傷!
饒是強行忽略手上腿上的劇痛,她也依舊爬不起來,隻能緩慢匍匐着,眼睜睜看着男子被蒼鷹虐殺。
不,那是她的玄郎,玄郎不能死!
她放棄了掙紮,一邊看着男子,一邊撿起了地上的箭矢。
舒玄禮已不再痛呼,背上一塊肉被鷹生生咬走,卻咬緊了牙關怕被妻子聽見,他不斷朝她揮着手,示意她離開。
宋璋收回了目光,咽了咽口水,繼而握緊手中箭矢,下定了決心。
粗糙的箭尖割開皮肉,嘶啦一聲,鮮濃的血液争先恐後從綻開的皮肉中湧出,
一股異香飄入鷹的鼻尖,它擡起了頭看向了對面那個女子,喙尖尚在滴血。
宋璋注視着它,雙腿有些發軟。但看向男子後,又顫抖着割下一又道口子。
血液低落在地,鷹張開了翅膀,朝她飛去。
舒玄禮明白了她的意圖,目眦欲裂。
“阿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