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韫明白,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自己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需要慎之又慎。既不能将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也不能因為時間緊迫而選擇囫囵思考,更不能因為焦急而做出明知是錯誤的決定。
她沒學過多少東西,知道的東西很少,所以考慮事情時總會欠缺很多,隻能盡量告誡自己要冷靜再冷靜,不能因為情緒上頭而忽視了細節。
其實現在擺在面前的選擇隻有兩個,要麼帶走這個嬰兒,要麼将它放在原地。
留下它的理由十分簡單,如今她與雪絨兒能不能離開這裡尚且未知,若是帶上這個孩子,不啻于雪上加霜。若是在她偷取令牌的時候,這個孩子哭鬧起來,對于她和雪絨兒而言,便是緻命的打擊。
至于帶走它的理由……
這個孩子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她的懷裡,這便是秦韫最無法理解的奇異之處。若不是這嬰孩自身有異,那麼便是旁人出了手,這就意味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暴露在了旁者的眼中。
一想到這兒,秦韫的全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如果真的有人看着,那麼對方将一個嬰孩塞到她的懷中,究竟是想做些什麼?對方對她和雪絨兒又是什麼态度?如果她剛剛真的殺了這個孩子,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裡了?
意識到這些,在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驚悚之餘,秦韫忽然感到一陣反胃。
她閉上眼睛,複又睜開。
“雪絨兒,我們,或許還要帶上一個東西……”
九嵘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小姑娘懷中的嬰孩。
之前它沒有動作,也是清楚明珠兒其實下不了手。若她是一個狠心的人,那麼當初遇到重傷的自己,她就應該把那倒黴的狐狸拿來加餐,或者就那麼置之不理,而不是選擇把它救回去。
它因為她的心軟而獲救,怎麼可能回過頭來譴責她的這份心軟呢?
至于現在,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想來幕後之人抑或者這個嬰孩也不會無聊到鬧出這樣一番動靜,隻為了破壞它和明珠兒的出逃。這樣無利可圖,隻能白費功夫,實在是太不劃算。
“帶上它吧,看起來它很清楚,現在是不能出聲的。我們也不可能丢下它,萬一一離身,它便哭鬧起來,那時候也難辦。”九嵘在她的腦海中虛弱地出聲道。
九嵘聽說過,某些老怪轉世重生,會特意跟在有緣人的身邊。這嬰孩如此古怪,不似尋常孩童,或許就是如此。它心中雖然仍有頗多的疑慮,但眼下多思無益,隻是白費工夫。
秦韫心中也有偏向,九嵘的話與她的心思不謀而合。
“那好,”秦韫抱緊了懷裡的嬰孩,擡頭正視着前方,“雪絨兒,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九嵘的回應是裹緊了小姑娘的脖頸。
事實證明,一人一狐确實還沒有倒黴到極點。
北風蕭蕭,吹開漫天雪羽。
嘎吱,嘎吱,小姑娘奔跑在雪地裡。
雪花覆蓋了殷紅的血迹,來時路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秦韫沒有回頭。
赤裸的雙腳麻木到連痛苦都無法感知,明明衣衫單薄,小姑娘卻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燃燒。
風雪的氣息是如此地新奇,秦韫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眼淚忽然湧了出來。
就算在這一刻死掉也無所謂了。她忽然心想。
她想要張開雙臂,迎風大喊,可剛想動作,臂彎上的重量便提醒了她,除了她和雪絨兒,這兒還有另外一個活物存在着。
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前,自己還不能扔掉它。
秦韫的心冷卻了一些,終于從狂喜中解脫出來。
笑意從小姑娘的臉上褪去,秦韫環顧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那攫取生命的饑餓與寒冷。
這并不是什麼陌生的東西,隻是比以往要更貪婪,更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