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起落葉,在半空打着轉。
猶如待嫁閨中的女子思念情郎,又如博取功名的秀才日夜讀書,近乎有些魔怔的輕渺語氣,讓早已不算是正常人的麻谷脊背發涼。
麻谷抽刀在林霧手腕處割下,鮮血湧出,在地上濺開一朵朵血花。
“你幹什麼?”麻老婆婆奪過麻谷手裡的刀,用布包住林霧的傷口。
麻谷:“她太邪性。”
麻老婆婆擡頭看一眼天色,沉着臉道:“還未到時辰。”
夏末的陽光仍有些刺眼,一群人被綁在木樁上,猶如鹹魚幹一般任由太陽曬着。
學生們也陸陸續續醒來,有人沉默審時度勢,也有人張嘴便罵。
村民們陸續到場,先前脖子圍着白布的男人也不再僞裝,一條皮開肉綻的線在慘白脖頸上十分顯眼。
林霧看見第一晚襲擊她的男人,對方脖子上的傷痕清晰可見,是當時村中人做戲砍傷,他眼中的貪婪和渴望幾乎溢出。
當初她看那把砍刀就不對勁,怪物不會流血,噴出來的血液藏在刀的機關裡。
不知道當時他是迫不及待到獨自行動想吸她的血,還是受麻谷指令給她下藥,不管是哪種可能,都能說明他們确實十分急切。
估計餓了不少年吧,她有些想笑。
人倒黴多了,也就習慣了,碰上一個殺人吸血的怪物種族也很正常。
她動動手腕,鐵鍊沒發出一點聲音。
高台下,趁着斷頭男不注意,名叫阿奇的男孩從村民中跑出來撲向林霧,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手腕處先前湧出的血把包紮的白布染紅,阿奇貪婪地咬開白布,牙齒碰到她的皮肉。
一直站在旁邊的麻谷粗暴拉開阿奇,直接将他從台上扔下去。
阿奇在地上翻滾兩下,眼睛緊緊盯着林霧,但不敢再上前。
林霧蹭蹭還未完全撕開的布條,雖然那小孩沒有怎麼咬到她,但感覺口水好像滴在她手上。
随着時間推移,麻谷将所有人重新換位置,十二個人圍着高台站成一個圈。
腳下是石頭築成的平面,表面挖出一條條凹槽,構成一個陣法,看上去像是祭壇。
林霧對面正好是燕青,她們小隊三人被打散,随意穿插在餘郡司八人中。
燕青皺着眉,像是在思索,和她隔着兩個人的楊甜臉色緊繃,罵罵咧咧,和餘郡司的罵聲混在一起,十分熱鬧。
“我沒想到你一個人都不肯放過,這樣竭澤而漁,往後沒人來怎麼辦?”林霧閑着無聊,又和麻谷搭話。
村民對餘郡司等人下手這點她不意外,沒想到連燕青三人他們也不放過。
先前提醒燕青讓她們不要再回村子,說不定能躲過一劫,沒想到她們在村外也遭受伏擊。
麻谷:“人性貪婪,隻要沼澤還有靈藥,總會有人來。”
“這裡應該有段時間沒人來,不然那小孩也不會餓成這樣,你們比世人還要貪得多啊。”林霧不贊同。
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人,來一個吞一個,不是不懂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而是舍不得送到嘴邊的肉。
林霧:“像我這樣的散修就罷了,那群弟子你也敢動,難道你不知道一般弟子外出做任務都會有老師陪同監督嗎?”
“那又怎麼樣?”麻谷不屑道,“我族永生,再多的蝼蟻也不懼。”
一句“永生”把林霧噎住,合着這還是一個邪.教組織?
她忽然想到什麼,若有所思。
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即喊道:“我們老師很快就會過來,勸你們不要自尋死路!快把我們放了!”
麻谷理都不理,任由對方把嗓子喊啞也無動于衷。
高台之下,村民們擡頭看着“貢品”,無論男女老少皆是同一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站在那裡就沒動彈過,好似木頭人一般。
他們的身影重重疊疊,或明或暗,風從寬大的衣袍裡鑽進,像是夜晚出沒張牙舞爪的厲鬼,搖擺中隐約能看見他們瘦得隻剩骨頭的身體。
被這樣怪異地盯着看,弟子們的罵聲逐漸小下去。
直到這時,他們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性命被威脅着,隻要随便一刀,就能終結他們的生命,而對方沒有動手,并不是忌憚他們身後的人,而是單純沒到時辰。
平日裡再如何無所畏懼,在此刻所有的傲慢都收斂起來。
濃霧不知何時彌漫,将這片地方包圍,猶如孤島,沉重粘稠的霧氣壓在每個人心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陽光被迷霧阻擋在外,汲取不到一絲暖意,祭壇仿佛森冷的地下墓室,濕冷刺骨,泛着腐朽氣味。
太陽逐漸西斜,石雕一樣的村民中走出幾個青壯年,手持匕首登上高台,在衆人手腕處劃一刀。
鮮血流入地面的凹槽中,被莫名的力量推動着,在凹槽中擴散開來,猶如一朵血色雕琢的花。
弟子們當中起了一點小騷動,有人掙紮、有人咒罵。
刀即将再次割破林霧手腕時,她開口道:“有一隻妖,會終結你們的永生。”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又十分笃定,不見半分面臨死亡的慌張。
站在她面前的麻谷神情僵硬,直接頓住,像是生鏽卡住的玩具,十分緩慢地擡頭看她,吐出一句撕裂的話。
“你是誰?”他說。
林霧笑眯眯道:“我是一個聰慧敏銳的絕世奇才。”
麻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神情近乎癫狂,“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