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上空傳來的聲音戛然而止。
随之一聲凄厲的哀嚎貫穿了整片夜空。
那隻巨獸倒了下去。砸向地面時,鬼門關迎來天旋地轉般的震顫,巨大風暴裹挾漫天的黑屑将視線遮蓋。
過了很久才再次平息。
夜裡,幾簇幽藍鬼火在夜裡熠熠閃爍。
待光亮越來越多,看清前來的數隻鬼卒手持着阿飄燈盞,已将此處的草地照亮。
地上留有一具巨獸的屍首,死狀慘不忍聞。
就在它剛才再次發出聲音的時候,雙目當即被刺穿,數位鬼卒已經趕到,第一時間合力将鬼門獸絞死了。
巨獸倒在了草坪,仰面朝上,喉嚨破開很大的口子,脖子幾近斷裂,血流正從中噴薄而出。
被染上血色的雨水瓢潑下着,雨簾裡充斥着濃烈撲鼻的血腥。
肉身被毀後,體内盛放着的靈魂就會如排山倒海般傾瀉而出。
數百隻拘魂鬼差已經趕在通道被切斷前出了關口,在屍首之上攀爬蟻行,正要将流露出的魂靈悉數撈回。
徐梓瑞一手撐着雨傘,另一手舉着一盞阿飄燈籠,站在巨獸綿延數百公裡的犄角處。
她先前就說皮肉司别造那麼多有的沒的,又不是投放到人界的生靈,五官不用那麼齊全。
有嘴巴的就别造眼睛,造了眼睛就别再造耳朵,其餘五官還有四肢完全多餘,甚至還是累贅。
既然鬼門獸的嘴是關口,直接造一張嘴鑲在地面不就好了,省得跑來跑去無事生非。
“徐判官的審美還真簡約。”夢胚胚也撐着傘,同她并肩站立,望着底下發笑。
鬼陀螺已經将鬼門關包圍,草坪上到處是被舔舐過而留下的膠水黏液,包括方圓之外的任何能抵達之地。
現在根本插翅難飛,若想再逃回霜月觀,身上沾染的黏液會讓人在中途就跑折腿腳,并且肉身會慢慢溶解進裡面。
何況現在有鎖魂鍊的束縛。
梨珈躺在草地上全身被鎖鍊捆得像一隻蛹。
擡頭見溫墨萬嚴峻的面容,那仿佛已經死了四百個爹娘,然後吊喪了八百回的表情,千年如一日。
“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梨珈斜眼看鬼,除了說“回去”和“揍死她”,能不能說點别的來聽聽。
但這個問題好像已經超出了機器的認知,溫墨萬給她選擇的機會,從揍死她帶回去,和帶回去揍死她裡面選一個。
梨珈瞪了他一眼,她才不選。
溫墨萬立即一魂鍊抽了下去,這一次繳魂鍊抽得極為狠烈,力道宛若鞭屍。
梨珈頓感臉上劇痛,疼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溫墨萬分動怒,邊抽打邊不停地質問,她知不知道自己這次在幹什麼?是不是想成為和那些靈魂一樣的存在?
那些靈魂,指的自然是現在從鬼門獸體内流淌出來的靈魂。
曾經犯下滔天罪孽的靈魂正被拘魂鬼卒一一拘回。這些靈魂會再次被喂上迷魂湯,并塗到冥界别的地方。
而且,如果現在随便一隻鬼門獸都能中标的話,那冥界出現的叛徒隻會越來越多。
梨珈忍着疼痛,想要使勁掙脫魂鍊的束縛,發現這一次鎖魂鍊捆得死緊。
一時氣憤,朝溫墨萬大喊,“我隻跟姐姐,現在已經背叛了你們!”
剛說完,鎖鍊抽在身上的力道更狠了,溫墨萬罵她怎麼還有臉說。
梨珈在地上被打得扭來扭去,疼得直叫喚。
一時聽見有腳步正靠近,看清了來鬼,梨珈便慢騰騰朝那裡蠕動過去,還以為是來搭救她的,“徐梓瑞……”
徐梓瑞路過假裝沒看到,“誰在說話。”
“救救我……”
“别叫我,你個傻子。”徐梓瑞看了地上一眼,恨鐵不成鋼,說她的事回去再說。
“說什麼說,我都快要被打死了!”梨珈帶着哭腔,身為鬼差這樣好屈辱啊,誰能想到她哥會用平時拘魂的方式來對待她。
“你還是知道你是鬼差啊?挺好的,這一回長長記性吧。”徐梓瑞已經從她身上跨了過去。
梨珈哭得更大聲,這個見死不救的壞蛋。
在她哥的鎖鍊之下,疼得實在不能忍受,想偷偷靈魂出竅,結果魂魄剛露半個頭在外,又被溫墨萬毫不留情的給塞了回去。
溫墨萬問她回不回去。
“我才不回去。”梨珈哭着說。
還沒忘記問他們到底要對姐姐怎麼樣。
黑無常都快被氣笑了,連說了幾個“好、好”,然後繼續揍。
繳魂鍊結結實實地打在身上,梨珈疼得在草地上滾來滾去,連聲叫了好幾遍“别打了”。
直到連叫喊的力氣都快沒有,黑無常都沒有停手的意思。
溫墨萬一邊往死裡揍她,一邊想不通他的妹妹為什麼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是不是靈魂隻有被冥府放棄之後才肯收斂一點?
如果是這樣……他也要把這具魂魄容器拿回來。
溫墨萬那隻獨眼裡透着決絕,一手鉗住她的脖子,将地上已經半死不活的軀體整個提了起來,恨不得當即掐死了事。
梨珈一息尚存,半睜眼,面目被打得血肉開綻,渾身鮮血淋漓,鎖魂鍊深深陷進了皮肉,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