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真慘。”江黛陌問,“判官是不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換作是我,自然不會讓新生靈魂的第一世就過得那麼悲慘了。”徐判官緊僅用目光環顧了一番道觀中四處奔忙修補的鬼差,鬼并沒有太過注意到這邊。
她把江黛陌拉到更為隐蔽的一處去,“你身上的這條命運線是三區的一隻判官鬼造的。”她将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不過那隻鬼已經挂了,不在冥界了。三區很快會來新的判官。但你不要指望那隻鬼會修改這條命運線,令你免遭大火焚燒。所有判官鬼都知道,修改一條命運線也隻有往慘了改的道理。無論怎樣,你,必須走完這一世。還有……”
話還未說完。
江黛陌神情不悅的打斷,瞪視她能不能大聲一點,真的有點聽不清楚說得什麼。突然搞得這麼鬼鬼祟祟幹嘛,好叫人不爽。
一時間,四處鬼差的目光都往這邊聚焦了一瞬。幾秒後繼續各幹各的。
徐梓瑞眼神銳利也想把她當場戳死,“你現在就披着輪轉閻王的皮,出發回到三區,就有很大幾率在路上躲過遊神鬼的眼睛。隻要遊神鬼沒有近距離細察皮囊底下的靈魂,遊神鬼會認定,看到的不是江黛陌,而是上了人界的閻王鬼泠秋月。何況遊神鬼在人間視察很久了,觀察不會很細緻的,一見到是鬼差都會移開雙目趕緊忽略掉。”
江黛陌考慮的時間充裕,大概半月的時間,半月後,随着時間的流逝,外在皮囊就會與靈魂原始模樣逐漸吻合,最終會一點都瞧不出泠秋月的痕迹。
但是對于鬼差來說僅有一點不好,如果同現在的江黛陌接觸,冷秋月和江黛陌的記憶會很容易被混淆。
但隻要保證江黛陌在這一世裡必定化鬼,這樣的風險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沒想到徐判官還在想她能不能盡快回南柯的事。
江黛陌聽完搖了搖頭,“說不定我待在這裡會更好。”
“好什麼?”徐梓瑞臉色沉了下來。
“這裡幾乎沒有活人。你無法取下我身上的招魂鈴,所以無論去哪裡,周圍的人都很容易被帶走生命,我不希望看到别人因為這個而死。若是這樣,我會……”她說到此處,眼神間劃過一絲茫然
“會怎樣?”徐梓瑞已經沒了談話的興緻,
“我會難過。”江黛陌說,“那隻和我長得相似的鬼認為,我能盡快化身成鬼。你呢?”
“我也覺得可以。”徐梓瑞說。
“如果我不想怎麼辦?”
“不想也得想啊。”
“至少我下一世成人成鬼沒有寫進命運線裡,還有得選吧。”
“你會變鬼的,别掙紮了。”徐梓瑞的神情不耐。
“為什麼?”
“要說為什麼……”徐梓瑞冷笑了一聲,“大概因為鬼永遠不會看錯,永遠不會走錯吧。”
“平常下棋也是?”江黛陌忽然想。
“走錯了就打翻棋,把對面的都殺了。”徐梓瑞掃了她一眼轉身便走。這人果然廢話很多。
留江黛陌在原地想,确實不會走錯,但會不會太無恥了點?
長這麼大以來,從來沒人給予她期望,父王母後隻要她平安順遂就可以了。她的師父期望她能成為南柯的下一位驅鬼師,但她能感覺得師父隻是敷衍她,這樣的期待可有可無。
沒有想到最後給予她強烈期望的竟然是一隻鬼。怎麼辦?真叫人為難。
徐梓瑞走到一側的供台邊。
先将上面一堆零零碎碎一手掃在地,讓幾隻鬼卒全部清掃出去,又将這塊剛奪回來的三生石雙手擺放在空空蕩蕩的台面上。
她讓幾隻鬼差看緊這塊石頭,影子還在四處遊蕩不盡,不要再次被奪去了。另外沒過三個時辰就得檢查一遍石頭上的刻痕。
幾隻鬼卒用三言兩語告訴她,憑借一塊三生石好像有點難壓根脈之下的惡靈。
徐判官也覺得石頭不夠多。
建觀用的材料如果還是用以前木料之類的,道觀幾乎不會在此撐下三日。
想讓道觀屹立不倒并永世保存,就得用到石頭。畢竟石頭是世上最持久的死物,耐久性幾乎是無與倫比的。
何況三生石的作用是穩固,而惡靈又是讓兩界不穩的東西。那麼三生石自然可以鎮壓根脈之下的惡靈的活動。
冥界那片巨大采石場,散落大片大片的三生石。鬼卒正漸漸将這些大量的石頭采集上去。至此,道觀之中将響起陣陣敲打刻磨之聲,聲音聽着真切又真假難辨,借此訴說着某種妄圖永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