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見了,難受。好暈。”許巧星悶聲悶氣地說道。她耳朵蒙蒙的,似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這讓許巧星膽戰心驚,吓得渾身血都冷了,自己難不成以後都要聾了嗎?
郝樂甯一把抓住許巧星的手,她看向郝樂甯挂着冷汗的面龐。
郝樂甯意識到兩人耳朵有了異樣,用手指指了指耳朵,又比劃了一番。許巧星看了個大概,擡起無力的胳膊,點點往下的那道出口。
此地不宜久留。
她們二人靠着台階内側,一前一後,相隔幾米,緩步而行,一路拾級往下。
許巧星眼前有星星點點在翩跹起舞,好幾次她差點腳軟踩空,一不留神便容易摔下去。她低頭看着郝樂甯踉跄的身影,咬牙堅持,指甲用力扼住掌心肉,她若從這裡失足滾下去,還會牽連到旁人。在此地要是折斷了骨頭,又去哪裡找醫生看病?
出了那扇黑門,大腦如浸了冰水一般清爽,不再霧蒙蒙的混沌。
有一陣厲風吹來,遠處樹林枝葉搖撞,發出呼嘯聲。風把許巧星從頭暈目眩中刮了回來,忽然發覺自己的聽力恢複了。她後怕地回頭看去,伴随轟隆一聲,離奇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大敞的門緩慢地合緊,似乎一張血盆大口把她們吐了出來。
擡眼怔怔望去,紅塔高高伫立,與之前别無二緻。許巧星聽到自己胸腔裡怦怦亂跳,汗毛豎起,呼吸不上來,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過了片刻,她才緩過神,意識到,這恐怕與自己想要觸摸那塊寶石有關。“我再也不亂動了。”許巧星出了一身冷汗,她閉上眼,雙手拍拍臉頰。
郝樂甯低頭,撐着膝蓋,有氣無力地問道:“你還好嗎?”她在旁邊的草叢裡剛剛吐完一次,可胃裡本就空蕩蕩的,她吐出來的也隻有酸水。
“沒有很糟糕。你呢?”許巧星問她,搖搖晃晃地往郝樂甯那邊走。
郝樂甯餘光察覺到,連連擺手:“你别過來!我,我剛吐完。不要臭到你了。”
“那有什麼要緊的?”許巧星心中發愧,更覺不是滋味。她快走兩步,上去輕輕拍了拍郝樂甯的背,“是我剛才魯莽了,對不起你。你還好嗎?”
“沒大礙,我們出來了就好。剛才我也想動手去摸的,隻是比你慢了一步。啊,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郝樂甯捂着嘴巴,直起身子,“其實我隻要一頭暈就容易嘔吐。小事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越這樣說,許巧星越不知所措,不住地道歉。
郝樂甯擡起眉毛,似是想起了什麼:“你剛才在房間裡有聽見人說話嗎?”
“聽到了,但是聽不太清楚。”
“難不成真是撞鬼了?”
許巧星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涼飕飕的。
“我們趁早回去吧。”
路遠昭昭而來的海風吹過她的衣角,海浪微微朝内滾來。許巧星遙望波光潋滟的水面,海洋安詳地躺在那裡,溫情脈脈地擁着一線細長的銀色海岸。
縱使昨日見過,可這片海也還是美得讓她心下一凜。藍得怵目驚心,潔白雲團倒影在水下,不知海天之分。
盤旋的鳥兒振翅高飛,遲遲沒有落地。它們朝着樹林的方向飛遠了。
待郝樂甯翻湧的胃部安歇下來,她們原路折返。下山的路輕松許多,就算她們身體不适,亦很快回到小屋。
許巧星見到那扇被隐藏起來的門,盡管這隻是剛剛安定下來的臨時庇護所,她心裡還是長舒一口氣,腳下也不再輕飄飄的。
單手推開門,就算動作輕柔,木門發出吱呀的一聲依舊明顯。陳哥面對牆壁躺着,一動不動,看起來睡得很沉,沒有被她們吵醒。
許巧星攙扶郝樂甯坐在椅子上,又出門提回書包,她拉開拉鍊,露出裡面紅彤彤的果子。可能郝樂甯吃些東西會好點。
但她進門一看,郝樂甯頭已經枕在自己臂彎裡,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許巧星揀了另一把有靠背的椅子坐下,她指甲縫裡還粘着泥巴,隻是進門前拍了拍灰土了事,實在憊于去外面的小溪裡洗淨。
頭暈難捱,她在心中祈禱痛苦很快從身體内離去。
那幾秒好像把暈車放大了百倍,她活了近十八年,是此前從未有過之事。她惶惶不安,不知自己往後還要受多少千磨百折,仿佛小飛蟲不慎墜落在蜘蛛結下的巨網,舉步維艱,輕而易舉便招來禍難。
她被牢牢粘在網上,手腳酸軟,不能動彈。她卻感受到蜘蛛長毛大腿一步一步踩在纖細的網上。蜘蛛不緊不慢地逼近,她身下的線不斷顫抖,預兆這一切即将消失殆盡。
一個聲音迷迷糊糊地進入她的腦袋——“何至于此……”耳語呢喃般,哀痛欲絕,一番重複,聲音愈來愈輕,愈來愈遠……
許巧星大汗淋漓,欲掙紮着爬起來,但是腳好像踩在一團棉花上,着不了地。她的魂魄随着聲音的消散,漸漸沉沒在幽冥之中。
倏忽,有一隻手把她推搡着醒來。許巧星尚未掀開沉重的眼皮,她的耳畔就傳來司機的聲音:“别睡了,你快起來。”
許巧星猶自犯困,捂嘴打了一個大哈欠,含糊不清地問:“出什麼事了嗎?”
司機沉下聲音:“沒出事,要你起來一起幹活了。我跟着那個小姑娘回家,然後知道了當地村子的位置。我們等一下就去走一趟。”
此話一出,困意頓時飛到九霄雲外,許巧星徹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