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巧星睡到自然醒,攬衣起床。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睡過最舒适的一個覺。
站在庭院下,陽光明晃晃地籠罩在身上,她擡起手遮住眼睛,恰巧隔壁走來孚安,正朝她颔首示意。幾人圍着圓桌,用過肉碎白粥,上面漂了幾片青嫩的蔥花。
許巧星見孚安不似往常,表情僵硬,她正疑惑,孚安察覺到許巧星的視線,又勾起客套的微笑。
飯畢,許巧星等人正準備去鎮上打聽消息,但孚安卻請他們一同前往河岸,視察工作。他們現在在旁人眼中是正使,若是強硬拒絕,必然會讓使者起疑,隻好先随着同去。許巧星猜測多半隻讓他們轉一圈就走人。
院子去河岸的途中,有一大片緩坡,長滿鮮嫩草葉。
許巧星看見緩坡上有幾頭高大的生物,幾乎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那是幾頭似虎似馬的生物,頭頸像虎,卻長有四蹄。鬃毛柔順發亮,從上往下,獸身上綴了黑色條紋,越往下越淡。它們正在低頭吃草,更遠處停了一排雕有繁複花邊的車輿。
許巧星表情呆滞了幾秒。她見孚安神色自若,知道這又是當地特有的生物,緩緩吐出一口氣,裝作習以為常,淡定地将目光挪開。
山道向下,從樹林中拐出去,眼前頓時開朗起來。
開闊河面一覽無遺,清澈透亮,偶有大魚在水上點了一圈漣漪,隐約能看見河底的墨色水草緩緩晃動,有魚晃動長尾,卷起銀白色細沙。
遠遠聽見有嘈雜人聲傳來,那裡便是所謂的寶物打撈場了。
兩岸插入長杆,一張編織極密的巨網攔腰橫在河中央。
巨網前後有人仰頭深吸氣,紮進水中,又抓了什麼東西浮出水面。等候在岸邊的人接過後,平攤在曬架上,請來使者逐一過目。一輛平闆拖車放置在岸邊,被擇出來的物件,會重新倒在下遊的河道裡。
許巧星心裡納悶,他們難道不知道寶物的形狀嗎?将寶物畫出來,再分發下去,效率會更快吧?
她一想,使者裡頭總有懂法術的人,既然已知遺失的寶物的大緻位置,水如此清亮幹淨,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寶物,無需正使操心了。她心中正安,便放心地去觀察他們打撈。
她走近一瞧曬架,上面有殘缺的陶制水壺,有半個巴掌大的瓷器碎片,甚至還有一隻孤零零的布鞋,濕答答地躺在上面。另外一邊則是一些看起來司空見慣的鵝卵石。
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勞煩使者千裡迢迢趕來的那件寶物?
許巧星正疑心這個世界是否特意把寶物做成如此返璞歸真的模樣,她又看使者掀起曬架,把這些東西皆倒在腳下的箱子裡,寶物應該不在裡面。
孚安拿着一張紙,輕輕擰眉,端視良久。他朝他們微微行禮,鹦鹉說了一句讓他們自便,旋即一人一鳥登上一簡陋的木台子,孚安提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
許巧星真沒料到,孚安直接把他們丢在河岸,撒手不管了。不過這應該算好事。在場其餘人各司其職,忙碌不歇,隻有他們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幾名冒牌正使正竊喜,打算閃人回鎮。
而海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幾乎從天而降,說自己來陪同正使。
“沒事,不用你們陪。我們已經看完了,你們做得不錯,我們現在準備回去。”許巧星扯出一個假笑。
海生的發梢仍挂着水珠,衣服卻是幹爽的。他撓了撓腦袋,說道:“使者大人沒與各位大人說嗎?他與大人還有要事須商議,正使大人不妨再稍等片刻,若沒什麼事,我再陪大人回去。”
幾人無法拒絕。
海生把他們領到維系巨網的長杆旁,解釋一通,什麼入水無迹,什麼勘量方位,許巧星聽不太明白,不懂裝懂地頻頻點頭。
河中有兩艘木船,不少人如餃子下水般往裡跳。
浮上來的人探出身子,先将東西交予船上人,等打撈物擺滿一張布後,船上的人便劃船靠岸。
海生說道:“寶物丢失時間過久,靈力外溢嚴重,如今整條河的河水充斥着濃郁的靈力。使者皆以靈力細細觀察,若不先等水曬幹,極難分辨出來。”
難不成寶物會改變形狀?還是說,使者也不知道寶物到底長什麼模樣?眼下情形不像是“找回來”,而是“發現”寶物。
許巧星來不及多想,海生讪笑:“往些日子,水裡頭的魚都比之前重了不少,肥美鮮嫩。使者帶來的尋物魚迷了方向,我們撈起時竟有足足十六斤。甚至,此時罕見的桑竊也飛來此地。我們先前誤以為今年收成極好,使者來後,才知曉是寶物的緣故。”
如此神乎其神?
一艘船破開水面,向他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