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巧星看見孚安是少有的正容亢色,第一反應以為孚安發現了他們是冒牌貨。
烈日當空,頓時吓得手腳冰涼,仿佛孚安背後跟着千軍萬馬,肅殺聲隐隐傳來。有人高聲判他們一個“冒充朝廷命官之罪”,要将他們枭首示衆。
孚安沒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可從他口裡說出的話,對冒牌貨而言,大差不差。
白色鹦鹉叫了起來:“請正使大人施法尋覓寶物……”
她沒聽清白色鹦鹉接下來的說話内容,什麼“在水中腌入味”,什麼“時間急迫”,最先前的一句不停地在腦海裡回蕩,層層疊疊,震耳欲聾,幾乎把她撞暈。
許巧星瞠目結舌,一時間說不出話。
鹦鹉歪着腦袋,漆黑的眼珠盯着許巧星:“正使若能相助,俺會感激不盡。”
可!我們是冒牌貨啊——
你們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說不需要幫助嗎?怎麼今天就麻利改口了?
一行人愣在原地,焦頭爛額,内心隻恨沒有早點溜走。他們從沒見過法術,更不知道法術的門朝哪個方向開,何德何能去施法幫忙?
海生得到其它吩咐,已去忙活。
“俺方才算上一卦,正是上乾下離,天火同人,此事必将有貴人相助。”一大串诘屈聱牙的話語從鹦鹉口中說出,繞得人暈頭轉向,十分别扭,“還望正使施法相助,觀其靈力,尋回丢失的聖物。”
可再拗口,大家也聽明白了最後一句。
他們徹底傻眼了。
沒想到這正使的排面充不了兩日,就要被冰冷的現實被擊個稀巴爛。
許巧星立在原地,呆若木雞。
這……要怎麼幫?他們一無所知。在這個世界,他們幾人就是徹頭徹尾的文盲,比咿呀學語的嬰兒的知識量好不到哪去!
許巧星甚至不明白靈力是什麼,看不見摸不着,這般虛無缥缈之物,她隻在屏幕上見過别人演過,全是後期特效。若要她強行指認,恐怕隻能在一衆雜物中瞎猜。
可……
郝樂甯往前站了半步,率先說道:“不是說很快就能找到嗎?那就無須我們再動手了。”許巧星站在她背後發現,郝樂甯背在身後的手在微微顫抖。
孚安面露難色,不過未多解釋。白鳥說道:“情況緊急,正缺人手。正使大人勿要讓功,勞煩相助。”
這番話,不好回答。
倘若再不肯,使者必然起疑。可若是找錯了寶物,也難解釋。
已是進退兩難的局面。
許巧星環顧四周,心急如焚。郝樂甯還想再托辭,司機隻差抓耳撓腮,陳哥面色慘白地立在原地。再這樣下去,真會露餡。
她拉一拉郝樂甯的衣袖,郝樂甯轉身,許巧星朝她耳語。
孚安見狀,往後退了幾步,以表避嫌。
“這使者在白沙鎮呆了那麼多天,不也是沒有找到寶物的蹤迹嗎?我沒看見他們用了什麼法術,不過是睜着眼挑,倒不如先蒙過去,晚上再找機會跑了。”她憂心孚安仍能聽見,不想出現在倉庫被抓包的情況,說的還是不熟練的家鄉話。
郝樂甯擰眉,使眼色:“可萬一真碰到了寶物,我們認不出,不好解釋。”
“讓我去。”許巧星咬緊牙關,下定了決心,“我年紀最小,就算說錯了也有理由混過去,你們就說我是出來鍛煉的。更何況,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寶物什麼樣子,我就算說了,他們要認出來也需要花時間。”
郝樂甯認真看了看許巧星的臉,又問道:“你确定?”
“再拒絕下去,就不像樣了。”
郝樂甯思考過後,颔首。她回過頭,與孚安說話時換了一副辭嚴義正的語氣:“我的妹妹自薦,那就讓她來試試手,我們帶她出來本就是打算曆練曆練她。”
孚安沒有意見。許巧星心頭劃過一絲微妙的感覺,這孚安先前說要人幫忙時,眼睛似乎正盯着她,就好像原本……她晃晃腦袋,她與孚安沒說過幾句話,也許是錯覺吧。
孚安擺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露出懇切祈求的神情。
許巧星手腳僵硬地跟在孚安身後,另外三人緊随其後。她心中正打算挑幾個順眼的物件,再拖些時間,咬定無事發生。
她忍不住瞎想,要是自己挑出來那隻布鞋,這使者會有什麼反應?暗自好笑。
可自己眼下隻敢苦中取樂地偷想。
她跟随在孚安後面,盯着孚安領着自己路過了一個又一個晾曬架,絲毫沒有駐足停留的打算。
許巧星隐約感到不妙。
隻見孚安徑直往那座木台架的方向走去,這兩三層樓高的台架下站了五六位金袍使者,齊刷刷地對他們行注目禮。
許巧星收回目光,硬着頭皮往前走。
難道是海生說的“斷河引水”嗎?倘若是喊她一起行所謂的“斷河引水”,她可以如同班級大合唱那般,混在裡面小聲哼哼,還是坦言說自己沒學過?
郝樂甯趁着孚安不注意,輕聲對許巧星說道:“我們撐過這一下,見機行事。就算……就算有什麼,他們一時間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司機皺眉:“這地方真呆不下去了,我們晚上就走。”
就連陳哥也忍不住歎氣:“你……不要緊張。”
許巧星咽了一下口水。
孚安手上的鹦鹉撲扇翅膀,向許巧星高聲嘎嘎叫了起來。
她這才搞清楚,孚安是要自己去拿一個設備去找丢失的寶物,這設備類似金屬探測儀。孚安相信,這台儀器在正使大人的手裡,一定會脫胎換骨般展現神通廣大,尋找寶物一事必然迎刃而解。
許巧星不知道那個儀器會不會脫胎換骨,但她非常清楚,自己在露餡之後肯定會傷筋動骨。
“你先讓我旁觀一下。”她對孚安喊了一聲。
孚安同意了。
這段路最多不過百米,但她度秒如年。許巧星猶有芒刺在背,當機立斷,決定一會兒要記住孚安的動作,依葫蘆畫瓢,學着大緻做一遍。
她再亂猜一個水深的位置,由他們去找。
白沙鎮的人潛水去找寶物更耗費時間,再風馳電掣,也不可能馬上找到。
到了木台架上,風變大了,吹得許巧星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最前方有一張齊腰的四角木桌,桌角有一個小香爐,中間擺有一沓紙上,紙面極大,最上面的紙上畫有大大小小幾層圓形,環環相套。
台子上除孚安外,隻有一位金袍使者。那人端水盆,恭敬地迎上孚安。等孚安在水盆内淨手,再端來毛巾,讓孚安擦幹水。
孚安示意許巧星去桌子前看卦。
許巧星挺直背,獨自走上前去。她看見幾根棍子擺在桌上,一頭霧水。自己對算卦是一無所知,隻好煞有介事地來回掃視,裝個樣子。
她估摸着看夠了時間,餘光瞥見孚安擦完了水,便讓出桌前的位置。
端盆的使者站在桌子另一側,對許巧星露出一個笃信的笑容,仿佛在說“看吧,卦是這樣寫的,你就是那個貴人”!
我不是,我沒有。
許巧星無措地站在一旁。
驟然,孚安手上有了動作,許巧星定睛一看,頓覺大事不好。
孚安捧起來的探測儀——是一個暗銅色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