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過晌午,雀躍歡呼聲在河岸久久未停。有人興沖沖地跑回鎮上報喜,一溜煙沒影了。
海生頭上搭着幹毛巾,蹲在水桶旁看。孚安則在與兩名使者輕聲讨論着什麼,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魚,生怕這魚一不留神就沒了。
有人挑着擔子送來午飯。原本湊在一起的人群排好隊,拿上碗筷,盛上飯菜後,找個位置或站或坐,閑聊打趣。說到興頭上,竟有人挽袖跳舞,周圍的人紛紛喝彩助興。載歌載舞,其樂融融。
許巧星端着一碗飯,坐在一張小闆凳上。方才催動那張羅盤,耗神費力,對她消耗極大。先前神經緊繃,故不覺饑餓。但眼下一放松,便感到四肢無力、饑腸辘辘,埋頭風卷殘雲般連吃三大碗。
吃完唱畢,大家要忙活起來了。
在河岸兩側,有人爬上杆,小心拆網。
許巧星低頭打量“寶物魚”,可她左右看不出名堂,隻好作罷。
大河上的那面網巨大無比,是用鎖套牢牢固定在兩岸長杆上,有人如同雜耍一般攀在杆上,單手解繩子。旋即大網耷拉下一部分,待完全解開一邊後,網塌了形,幾乎要水流沖走。三兩人跳入水中,把網拖上岸,再去解開另一邊的鎖套。
白沙鎮的人快手快腳,此呼彼應,幹練極了。
“就是這魚?那它怎麼不變回去?”司機把手放在水桶邊緣逗它,魚在水裡翻動兩下,司機躲閃不及,被甩了一臉水珠。
郝樂甯捧腹大笑,陳哥也忍不住面帶笑意。
孚安與使者議完,另外兩名使者行禮告辭。而孚安走了過來,喜上眉梢,手臂上的鹦鹉忽然振翅說道:“這是大家的功勞,這些日子連夜辛苦。眼下暫且無法讓魚變回來,須回老家再議,故而要抓緊時間,速速将寶物護送回去。”
“你們什麼時候走?”海生問。
“今天。”
這回答讓衆人一愣。沒想到這麼快。
“有要緊事。” 孚安面朝大家,深深一揖,“承蒙多日殷殷相助。”那隻白色的鹦鹉叫了起來,海生站起身回了一禮,笑了一下:“我去給你們準備送行宴。”
孚安笑着搖頭。
許巧星盯着那條吐泡泡的魚,突發奇想,臉色幾經變化。她猶豫一下,仍問出了口:“幸好這魚沒被打撈起來吃掉。若魚被吃掉了,那寶物是沒了?還是說,分食了魚的人,會變成新的寶物?”
孚安聞言,臉上的微笑僵住了。
她不察,頓了幾秒,接着說:“有沒有可能是魚先把寶物吃了,所以它就成了新的寶物了?”
孚安笑不出來了,面如土色,痛苦地閉上眼睛。
海生見狀,忙不疊出言安慰孚安:“不過是随口猜想,王都定有辦法将魚變回去。”
郝樂甯打斷了許巧星,許巧星這才發覺自己一時說錯了話,孚安正欲哭無淚。于是幹巴巴地補充:“我胡說的,寶物肯定沒事。”
孚安說不出話,給自己順氣。
遠處忽起騷動,原是有使者竟驅來一輛精緻的獸車趕來河岸。
先前在緩坡草坪上見過的似馬似虎的奇特動物,正被套在缰繩上,驅在車前頭。
一位使者下車,車廂内騰出較大空間。他與海生一同小心翼翼地把水桶搬到一個大空箱子内,往旁邊空隙裡滿滿當當地塞上衣服和碎布,以防山路颠簸,水桶被碰撞損壞。
使者驅車回鎮。但孚安沒有上車,而是跟着他們一起步行回去。
樹林郁郁蔥蔥,蟲鳴鳥叫婉轉,小道蜿蜒曲折。許巧星估算一下獸車體型,是走不了這山間小路的,估摸着這附近另有一條大路。
海生走在最前面,娓娓道來。
他們若是早些時候來白沙鎮,山間姹紫嫣紅,枝頭挂着嫩黃色的小花,漫山遍野的清香。風大點,人走在林子裡,四周會紛紛下起花雨。眼下花落得差不多了,樹上結了果實,那果子酸甜,讨孩子喜歡。而他們會拿果子來釀酒,要現摘,然後當天就要裝進罐子裡密封起來,不然果香會變淡,釀出來的酒就沒那股奇香了。
等入秋後,魚胖蟹肥,山間又有了新的果實與新的花,是一年收成最好的時候。要是入冬,山裡飄雪,上下一片茫茫銀白。可大河不會結冰,水下甚至比外面暖和,因此會去河裡耍水嬉戲。而在水底石縫中也有淡藍花朵綻放,柔軟的花瓣輕輕在水中搖曳,甚是動人。
由于白沙鎮居于深山,唯有河岸附近有大片空曠的草地,孩子們總喜歡往河邊跑,或在淺水區抓蝦摸魚。大人們白日正經打漁種地,忙完就去做點自己喜歡的閑事,老人們則在這片土地上信步而走,悠閑度日、頤養天年。
絕大多數的白沙鎮人,就是這般在山環水繞的地方無憂無慮地長大,又安閑自在地度過成年後的時光。
司機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們這裡環境真好,适合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