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順撩起簾子,他聽見裡頭動靜聲大,借着端菜的功夫,饒有興趣地問:“裡面怎麼了?”
學徒給了一個眼神,回應道:“那誰回來了。”
志順露出了然的表情,便也不再問了。
許巧星事後從那兩兄弟處了解到,後院挨訓的“小賊”叫明遠,是今日請假的一員,且此人是老闆親戚,家中與老闆關系向來不錯。于是雙親托老闆代為管教,給口飯吃,起碼能讓他養活自己。
可這人朽木不可雕,性子不定,隔三差五整些小幺蛾子。
而他們口中的佳澤,按志慧的話來說,此人年齡小,但鬼主意多,油嘴滑舌不着調。
這家夥初來乍到時,尚且不惹事,憑借三尺不爛之舌哄着客人,與其餘人也關系不錯。但漸漸的,事生端倪。
志慧心有不滿,私下反複叮囑弟弟,要對此人退避三舍。
佳澤是大街小巷裡聞名的大孝子,即使幾人有罅隙,隻要佳澤不鬧出格,很多時候衆人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面上并不計較。
許巧星光聽着,沒出聲,摸不清楚狀況。
志慧似乎對佳澤極其不滿,打心眼裡認為老闆會在這幾日把他辭了,便私下與許巧星道了一件事。
他壓低聲音:“二樓比起一樓散座,錢多事少。本來店内的夥計是輪班上去的,被客人指名招待的事偶有一次。可偏偏在佳澤來了之後,此事常發生在他身上。我雖納悶,但一想到他能說會道,懂讨客人歡心,便覺得不蹊跷了。”
“可是後來,我們發現,他與二樓客人商議,自己會額外加幾道菜,故他們全喊他上去。咱們廚房炒菜炒一大鍋,這麼多客人,哪會去細算每一道的去處?更何況遇見不悅的客人,自然要多送菜去平息怒火,更不好算了。”
“店是按出菜量來進貨的。店裡虧,我們也虧,就他自己鑽空子拿好處。出了這事後,老闆要我們黑子白字錄明白,她會抽查算賬。你剛來,不用記。若要久留,也是要的。”
許巧星面露詫異:“有這事?”
“是。老闆本要辭了他,可念在他需多賺錢給親娘買藥的份上,他連聲保證絕不再犯,老闆就把他留下來了。他有時會喊明遠一起去做蠢事,明遠是老闆親戚,他又是誰?”
許巧星默然。
“最近本就事多,老闆還去挂榜招了你來,可佳澤與明遠全跑去搜山了。我隻能說,幸好招了你,要不然光我與我弟兩人,可不得跑斷腿?” 志慧皺眉,“老闆差點為此壞了生意,肯定會把他辭了。”
許巧星聽完後,心裡大緻有數。可她初來,不知志慧為人品行,這些話畢竟是一面之詞,她亦不會盡信。
左右不過呆三日,她不願牽扯進這些人際關系之事中。
許巧星是來賺錢的。
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工錢上,數了又數,嘴角止不住上揚。她此時窮困潦倒,一心念着往後的日子不用睡大街了。
老闆看她雙手捧着錢便直愣愣往外走,忍俊不禁,忙不疊把許巧星喊住:“你不裝錢袋裡,小心灑地上。想當一回散财童子嗎?”
許巧星沒錢袋,老闆便去拿了一個半舊不新的贈她。
皓月當空,萬裡清光。
許巧星腰間挂着沉甸甸的錢袋,雖腰酸背痛,胳膊漲疼得幾乎擡不起來,她仍興高采烈。拿到工錢的滋味真好。
至旅店口,許巧星放緩腳步,與掌櫃簡單打過招呼,又蹬着樓梯小跑上樓,推門而入。
房間内已點了燈。
司機擡頭注視着許巧星,笑了一下:“快來,喝口茶,剛泡好的。”
“你怎麼這麼晚?”郝樂甯坐在窗邊吹風,“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去接你了。”
“不用接我,今日店裡忙。”她走上前,把錢袋放在桌上,“有兩個同事請假了,老闆給了我三倍工資!”随手接過一杯茶,幹枯碎花在杯底緩緩舒展,香氣怡人。
司機一聽,撫掌大笑:“一個人幹三個人的活,真行啊你!”
“不全是,有别人在幹活的。反正我們又可以多住一段時間了。”許巧星又問,“你們今天搜山找到人了嗎?”
司機搖頭道:“沒有,什麼都沒看見。忙活了一天,腳都磨出泡了,哪裡難走就越要往哪鑽。你知道嗎?我剛與他們說,今天在城門送我們去搜山的人竟是應舒,巧了。她問花茶滋味如何,我沒好意思說沒喝。現在泡着呢,你快嘗嘗。”
許巧星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我不懂茶,就感覺好喝。”
“好喝就是好茶。”司機挑眉,“你以為我們就會泡茶嗎?拿開水直接沖開的。”
他頓了頓,又說:“應舒同我講,外頭很多地方不太平。有一地起了洪澇,沒決堤,但淹了好些低窪處的屋子。還有地方下了臉盆大的冰雹,把地裡秧苗給砸壞了,甚至砸死了人。羽冠城附近的地兒算最為安甯祥和,可沒想到竟出了考生無故失蹤之事。”
“啊?”許巧星睜大眼睛。她沒想到外面竟是如此光景。
郝樂甯慶幸:“我們運氣不錯。就算是穿越,好歹沒穿越進受災地,饑一頓飽一頓,保不齊小命沒了。”
司機不知想起了什麼,聲音沉了幾分:“羽冠城有可能也會出事。今日搜山前,有人特意給我們發了藥丸,咽下去後才準上山。我問了一聲,是預防瘴氣的。回來時應舒說,考生失蹤案可能與十多年前的一件大事相似,不過她那時僅是年幼孩童,說不清。搜山到現在都沒找到人,我聽見,許多人倒希望是尋常失蹤,千萬别是天災前兆。”
幾人一陣唏噓。
不過他們隻是普通人,對此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