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辭讓被她一頓搶白,不怒反笑,然後給出一記暴擊。
“你晚膳沒了。”
姜點微:“......!!!”
震驚過後,是惱怒,可因着是在大街上,她也不敢當場吼出來,隻能勉強壓着嗓子道:“君辭讓,你不要太過分!”
“看我身無分文就拿銀子壓我,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老奸巨猾,勝之不武!”
君辭讓随便她罵,甚至還有閑心附和一句,“嗯,沒錯。”
于是,姜點微便愈發氣憤,發誓不讓自己被他拿捏,想到自己的黃金匕首還在魏山那裡,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君辭讓及時揪住她的後脖領,“往哪兒去?”
姜點微根本不想看到他,掙紮着想甩開他的桎梏,“不要你管。”
為免他倆的異樣引起旁人的注意,君辭讓懶怠跟她掰扯,直接攔腰把人帶進懷裡箍住,“老實點。”
姜點微如何會服氣?
她撇開自己的腦袋,滿臉倔強,殷紅潤澤的嘴唇噘得老高,君辭讓看在眼裡,心裡莫名生出絲絲想要一親芳澤的绮念來。
他這般想,也這般放任自己靠近她。
然而臨到碰觸到姜點微的唇時,他又驟然停下,然後用自己挺直的鼻尖輕輕點了點姜點微的,“好了,莫要再跟我鬧了。”
“否則我就親你。”
姜點微不語,隻一味地震驚。
【誰家好人把耍流氓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啊?啊?啊?】
【君辭讓他怎麼好意思的?!】
【别以為他能用男□□惑到我,哼!我可是過盡千帆,有無數電子老公的二十一世紀網絡十級沖浪選手!】
【唔,可是...】
【鼻尖癢癢的,該說不說,君辭讓這狗東西還挺會撩。】
聽到她碎碎念的君辭讓眉梢微動。
很好,是個順毛的好法子。
姜點微憋紅着小臉,窩在他懷裡始終不發一言,君辭讓再接再厲,似是得了趣味般,還要如法炮制再去蹭她的包子臉。
哪知姜點微猛然回頭,兩人頓覺唇畔有一絲柔軟的觸感如驚鴻一閃即逝。
周遭所有的雜音旋即消失,時間也在此刻靜止。
“咕~”
默然良久,終是餓得肚子都在“咕咕”叫的姜點微打破了沉默。
她因為過于羞窘,也顧不上再跟君辭讓置氣,而是徑直退出他的懷抱,埋着腦袋一個勁兒地往前猛沖。
君辭讓帶着紅透了的耳根大步追上去,“你跑什麼?”
“當心被人撞到。”
姜點微看也不看他,隻道:“我待會兒要吃你說過的炖鍋,還有孜然烤羊肉。”
不知怎的,君辭讓的心頭忽地一軟,“嗯。”
“都依你。”
*
炖鍋和烤羊肉分屬不同的店鋪。
因烤羊肉店有胡姬表演舞蹈,姜點微沒多猶豫,就讓賣炖鍋的鋪子将炖鍋外送到烤羊肉店去。
她和君辭讓坐在半開放式的包間裡,一面看樓下大廳裡的胡姬跳胡炫舞,一面吃肉喝酒,滋味着實美哉。
略過先前在街上的烏龍不提。
姜點微問君辭讓,“我們明日一早便出發嗎?那臨淮縣的事怎麼辦?”
“若縣令與刺史沆瀣一氣,一時半會兒的,也解決不了啊。”
君辭讓手執一把精巧的銀質小刀将面前爐架上用紅柳木枝烤就得羊肉串剔下來,再切成小片裝進盤子裡,并推到姜點微的面前。
“無妨,至多後日朝廷便會派禦史至泗州巡查,屆時再将那些歹徒交給禦史一并處理。”
姜點微撓撓臉頰,疑惑不解,“你啥時候寫的信?”
君辭讓擡眸瞥她一眼,淡聲道:“你以為孤讓魏山去作甚?”
“哦。”
姜點微夾起一塊烤羊肉喂進嘴裡,齒尖輕咬,滿口留香,她享受得眯起眼睛,“真好吃!”
她一連吃了三塊,發現君辭讓卻沒怎麼動筷子,就催他道:“你也快嘗嘗啊,我覺得比東宮膳房做的烤羊肉的味道更醇香诶!”
“可能是肉質不同?這家店的羊肉肥瘦更均勻,口感也更鮮嫩。”
君辭讓卻拒絕,“我不喜羊肉。”
姜點微很尊重别人的喜好,所以就沒勉強他,道:“那你吃炖鍋?雞肉的,沒有膻味,也不辣。”
“湯汁濃稠鹹香,很适合搭配米飯吃。”
“嗯。”
待用罷晚膳,兩人離開烤羊肉店時,剛走出店門,嚴陸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
他緊跟在君辭讓身側,低聲禀報道:“郎君,屬下已然查明。”
“那杜姓郎君名喚錫彥,淮南安州人,為去歲秋闱金榜二甲進士,如今為等待吏部的選官而賦閑在家。”
“據傳他少有才名,為人也方正耿直,或可一用。”
君辭讓聞言蹙眉,“家境如何?”
嚴陸道:“其母出身商賈,其父家有恒産,為安州當地小有名氣的富戶。”
“既有才名,又有财帛,那為何至今未得吏部授官?”
君辭讓很清楚大燕的選官制度,承襲前朝的科舉廣納天下有識之士,然而在漫長的歲月中卻形成了考前“行卷”的風氣。
考生們不思科考,反而鑽營起虛名來,越是聲名藉甚之人,越有金榜題名的可能。
然名聲不是人人都有,若是找對了可攀附的權貴,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先帝朝時,就有考生帶着自己的文章找到當朝宰輔,請他為自己點評,宰輔簡單地浏覽了一遍後,覺得文章内容差強人意。
不過礙于考生三番五次地求見,他便給對方出了個主意,道是讓考生随便搬到某間寺廟裡去住,然後在寺廟裡的碑塔等出留詩一首。
考生依言照做。
随後某日休沐,宰輔與三五好友共遊考生所在的寺廟,而後“偶然”發現考生留下的詩作,頓覺驚為天人,大加贊賞。
考生由此聲名鵲起,高中進士一甲榜首。
“據說是秋闱前,他被同窗撺掇将文章投給了張貴妃的兄長,”嚴陸道,“您也知道張貴妃的兄長不學無術,恰好杜錫彥的文章裡就有批判權貴胸無點墨的字眼。”
“他因此将張家給得罪了,僥幸中舉後,卻也沒能取得授官的資格。”
“哼。”
君辭讓微哂,揭過杜錫彥的科舉經曆不提,轉而吩咐道,“盯緊他們一行人,尤其是杜錫彥的好友,以及行事較為出格的那名女子。”
姜點微一聽,就知道他指的是“五妹妹”,好奇道:“怎麼啦?”
“你懷疑他們?”
君辭讓颔首,雖未說明具體原因,姜點微卻能猜到大概,“也是,那兩人看着就不像口風緊的。”
“若是與人說三道四,不暴露我們的行蹤才怪呢。”
“小娘子所言極是。”
嚴陸不似魏山和盧玖沉默寡言,間或能與姜點微搭上幾句話,三人便邊走邊聊來到城中唯一一家環境和服務都比較優越的客棧。
說來也是巧。
姜點微和君辭讓剛拿到客房的鑰匙還未上樓,杜錫彥四人就先後跨進了客棧的門檻。
杜錫彥轉眼就注意到他們,立時疾步上前拱手道:“鄭六郎君,鄭小娘子,又見面了。”
君辭讓聽得對方的稱呼,先是瞥了姜點微一眼,而後不動聲色與杜錫彥颔首緻意。
姜點微對此不以為意,畢竟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于是在船上那會兒,當杜錫彥再次問起她和君辭讓的姓氏時,她就随口掰扯自己為荥陽人,姓鄭,數日前與家中兄長代表長輩到長安探親,現今在返家途中。
出身氏族,正好能打消杜錫彥等人對他們有高手随行的疑慮。
姜點微暗自觀察杜錫彥的臉色,很是巧出幾分強顔歡笑的模樣,她試探着問:“杜郎君可是有什麼發現?”
杜錫彥勉力笑道:“某按照小娘子所言,于市井中仔細了解了一番。”
“那人...并非某的姐夫。”
姜點微了然,“所以你在擔心你姐姐的安危?”
“正是。”
許是杜錫彥覺得不該再拿自己的事去叨擾無關之人,便轉移了話題問道,“不知二位可用過晚食?如若不曾,便由某做東,也好感謝二位的救命之恩。”
姜點微見狀,沒再多問,擺擺手道:“不用啦。”
“我和阿兄已經用過了,就不打擾你們啦~”
孜然烤羊肉的香味濃烈,沾染在衣裳上一時半會兒也散不去,杜錫彥輕輕一嗅,就知姜點微所言并非推辭,他遺憾道:“着實不巧。”
“待明日,煩請郎君和小娘子給某一個道謝的機會。”
姜點微歎氣,“抱歉啊,杜郎君。”
“家中有急事需得阿兄回去處理,我們明日一早就的出發,你的美意我和阿兄都心領了。”
“況且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杜錫彥還要再說什麼,君辭讓卻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把拽過姜點微,而後往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