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隊長,我們把韓飛龍帶回來了。”兩名衛士一邊報告,一邊不自覺地瞥向站在一旁、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的飛龍,心底暗暗發笑。
這些年來,韓飛龍幾乎成了艦長親衛們的“夢魇”。隊裡的每個人至少有過幾次押送這位小少爺去見艦長的經曆。而平日裡,隻要飛龍那雙桃花眼開始忽閃忽閃地審視他們,這些親衛們便會立刻警覺:這位飛龍艦隊的“頭号惹禍精”是否又在籌劃什麼惡作劇?
不過,讓他們又好笑又暗呼“老天開眼”的,是最近剛從軍校畢業、回到飛龍艦隊擔任艦長衛隊小隊長的姜之餘,竟立刻成為這位狡猾少艦長的頭号克星。
小姜隊長與飛龍曾經關系深厚——他比飛龍年長幾歲,自小在飛龍艦隊一同長大,不僅曾是飛龍的“帶頭大哥”,更是他惡作劇生涯中的“黃金搭檔”。曾經,小哥倆曾攜手在艦上興風作浪,把禁閉室當作他們的“VIP休息室”;如今,四年軍校的錘煉,已将姜之餘打造成一名紀律嚴明、沉穩幹練的軍官,并一躍成為韓艦長管教兒子最得力的助手。更讓飛龍欲哭無淚的是,這位姜哥深谙他的脾性和手段,往往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搗蛋計劃,甚至有幾次在飛龍的計劃開動之前就直接“貼條罰款”作為警告。因此,每當飛龍得知姜之餘當值,便會偃旗息鼓,悄無聲息地暫停他的那些惡作劇計劃。
姜之餘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衛士們離開,然後迅速走上前來查看韓飛龍臉上的傷勢。
韓飛龍立刻後退兩步,用手攔住姜之餘。他對這位自從回艦後仿佛變了個人的前“損友”大哥如今十分不滿。見姜之餘流露出關心,飛龍冷冷地搶白道:“姜隊長,我沒事。這次,真的不是我的錯。别總想着代替父親教訓我!”
姜之餘仔細端詳韓飛龍微微發青的臉頰,眉頭緊鎖,眼神中透出一絲淩厲。“艾利克斯?那個指揮官的小兒子幹的吧?看來他仗勢欺人已經成了習慣,連你這樣的小孩子都敢下這麼重的手!找機會,我一定要讓第一艦隊那些纨绔子弟好好吃點苦頭!”
韓飛龍微微一愣,這種狠話已經很久沒從如今一本正經的姜之餘口中聽到了。他心裡一陣暖意湧上,趕忙擺手解釋道:“可别,姜哥。說到底,也是我自找的嘛。你也知道,如果我沒受點傷,就我父親那個脾氣,回來還不得狠狠教訓我一頓?再說,讓指揮官的寶貝兒子動手傷了我,他也不好意思再對我們飛龍艦隊和我父親多說什麼了。”
他指了指自己微微發青的臉頰,狡黠一笑,繼續說道:“瞧瞧,就是點看着唬人的皮肉傷,根本沒事。其實,那個艾利克斯也是手下留情了。他那種人,八成平時連架都沒打過,我随便裝一點可憐,他立馬就停手了。”
姜之餘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飛龍的傷勢,翻出一個藥瓶,熟練地在他的傷口處處理起來。
他輕歎一聲,說道:“哎,飛龍,我說你,你又不愛聽。可是,你真的是個惹禍精附體,走到哪裡,都會惹起戳破天的大麻煩!” 他一邊繼續手裡的動作,一邊接着說道:“昨天我整整一天都跟在韓艦長的身邊,眼瞧着他忙得腳不沾地。上午,他跟埃裡克森總指揮官和幾位艦長開了好幾個小時的會。下午,又馬不停蹄地開始和翔星、翔鷹兩艦交接物資,這一忙就到半夜。結果,剛喘口氣,翔隼的阿羅德将軍又發來訊息,說他的艦上軍需物資告罄,要求馬上泊入航位進行補給交接。你知道的,翔隼艦的人平時總愛找咱們飛龍艦隊的麻煩,韓艦長怕出岔子,幹脆親自陪着阿羅德将軍驗收貨物。”
“阿羅德艦長和伍德副艦長又找我們麻煩了?”韓飛龍皺起眉頭問道。
姜之餘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那倒沒有!可能是因為他那個惹禍精兒子阿裡也卷入了鬥毆,阿羅德将軍這次理虧,倒沒刁難我們。但即便如此,韓艦長還是忙到今天淩晨快六點才得以休息。而今晚,他還得和托科将軍的翔鳳艦進行交接。飛龍啊,你就不能安分點,别再給他添亂了?”
韓飛龍翻了個白眼,剛要開口反駁,姜之餘卻搶先重重歎了口氣,語氣不無責備地說道:“這兩天,我看韓艦長總共也就睡了五個小時。現在,他還得抽時間詢問你事發經過,今早的休息肯定又泡湯了。湯普森艦長剛剛發來會議邀請,說今天早上九點,埃裡克森指揮官要召開艦隊會議,專門讨論Aloha鬥毆事件的處理方案。你看看,現在都快七點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哎呀,飛龍,你是不知道你們昨晚在Aloha餐廳的那場鬥毆有多轟動!就這麼一個晚上,消息已經傳遍了火星和地球。我剛才刷木星網,發現地球東方艦隊和火星第二艦隊的飛行員們已經在罵戰,第一艦隊的人今早也摻和了進來。三大艦隊開罵,這種盛況簡直史無前例!更誇張的是,很多我在空天軍第一軍校的同學都發郵件來問我事情的始末,搞得我的郵箱一夜之間湧進了上千條留言!”
姜之餘攬過飛龍,壓低聲音說道:“所以,我剛才借口去看了一眼韓艦長,嗨,他的臉色是真難看。這次你必須得趕緊想個應對辦法,他真的生氣了,而且我看不是一般的生氣!”
韓飛龍愣了愣,驚訝反問道:“姜哥,真的嗎?至于嗎?我們不過就是幾個人打了一架,又沒人受重傷。我跟你打賭,連餐館裡的桌子椅子、盤子碟子都沒弄壞一個!”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感歎道:“哦,姜哥,你是不知道,那些木星軍校的學員,估計是經常打架。你沒看到,我們交手的時候,那些旁觀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把桌椅闆凳移到一旁,然後把杯、碗、飯菜護在身後。真的,我們連一隻盤子都沒有搞碎!”
翔龍艦艦長室。
韓呈棟端坐在指揮台後的艦長指揮椅上,面色冷峻。他揮了揮手,示意面帶憂色的姜之餘出去等候。
韓飛龍則自覺地坐到了指揮台右側的一張指揮椅上——那是他的專屬座位。韓呈棟瞥了一眼臉上帶着淤青的兒子,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隔空抛來一個特制的頭盔。看到韓飛龍利落地伸手接住後,韓呈棟便示意他端正地戴好。
韓飛龍看着頭盔上那幾根連着指揮台智腦系統的纖細導線,心下明白——父親這次顯然再無耐心聽他狡辯,竟拿這剛從火星基地送來的審訊者頭盔,頭一回用在自己兒子身上,可見是真的動了怒。他擡眼望向對面的監控屏幕,數十個指示燈如今皆呈一片綠色,然而他很清楚,一旦自己戴上頭盔,任何謊言都會使那些燈瞬間轉為刺目的紅色。
韓飛龍将頭盔憤憤地扣在頭上,臉上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不過,他随即用一個他平日裡慣常表示不屑的白眼掩飾過去。
就像每次闖禍後的問詢一樣,韓呈棟開門見山地問道:“飛龍,你這次鬥毆不僅牽連了邵氏兄弟,還把你表弟智源也卷了進去。在這種敏感時刻,竟然與第一艦隊高級指揮官的兒子們發生沖突,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韓呈棟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韓飛龍的心上。他清楚,處于日益激烈的政治博弈、與兇殘海盜的戰鬥,以及繁重護航任務的多重壓力下,一向精力充沛的父親最近也已顯得疲憊不堪。
最近,沉迷捉弄戰地女記者海瑟的飛龍和智源已讓韓呈棟煩惱不已。不過,飛龍一向與性格穩重的魏安國關系甚好,而兩人在一起時他總能安分不少。是以,韓呈棟原計劃将飛龍和智源送到魏博文家中小住幾天,借機處理手頭的繁忙事務。然而,這一計劃未能如願,在途中竟出了岔子,引發了這場震動整個木星基地,并迅速升溫為登上火星和地球熱點新聞榜的Aloha鬥毆事件。
韓飛龍緊咬嘴唇,看向父親嚴肅的臉,說道:“這次我真的沒有什麼特别的想法,是他們先動手的。我隻是保護智源,您看到的情況肯定也是這樣。”
韓呈棟在指揮台上快速滑動屏幕,一幅幅高清攝影機捕捉到的打鬥畫面浮現在父子之間,沖突的每個細節清晰可見。
韓飛龍雙手一攤,咧嘴笑道:“我就知道,您的親衛一直跟着我們,所以這事的來龍去脈您肯定早就心裡有數。當時您明明可以讓他們介入,可您偏偏選擇了不動聲色。這不是默認我應該給他們幾個一點教訓嗎?”
韓呈棟臉色一沉,語氣帶着幾分怒意:“我當時正在和埃裡克森指揮官、瑞德勒參謀長讨論火星來的機甲事宜,哪有空去分心處理你們這些小孩子的沖突!”
韓飛龍不甘示弱,指着畫面上的計時器說道:“看,從他們挑釁到我反擊,我整整等了五分鐘。”他又指向另一幀畫面,“您瞧,托尼不僅羞辱林歌,還嘲諷了我們飛龍艦隊!既然您沒有讓衛士阻止,那我自然得代表您來教訓這些目中無人的家夥。”
韓呈棟眉頭微挑,盯着他這滿臉無辜卻振振有詞的兒子,語帶嘲諷地說道:“哦,這麼說,你是在幫我‘分擔’責任?看來我今天得在艦長日志鐘專門感謝你用拳頭教訓了幾個出口不遜的人。不過,”他語氣一頓,随即厲聲說道,“翻翻我的艦長日志,不是你給我帶來的麻煩最多嗎!”
韓飛龍擡頭看向嚴厲的父親,知道他對自己參與鬥毆一事肯定十分氣惱。他放緩語氣,低聲說道:“父親,我知道我一直讓您煩心,但那都是過去了。這次您為了救媽媽和妹妹,不惜違抗軍令返回火星,我真的很高興。尤其是您和媽媽的和解,我都向媽媽發誓不會再惹您生氣,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鬧,自找麻煩呢?”
他的語氣中難得透出幾分成熟,稍稍頓了頓,又補充道:“臨别時,媽媽一再叮囑我,她很擔心您這次惹上的麻煩會無法消解。她還說,‘飛龍,你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讓你爸爸因為你的淘氣而分心。這不是一個長子應有的責任。’您瞧,媽媽她多麼的關心您。”
韓呈棟敲了敲指揮桌,語氣依然嚴肅:“我們現在讨論的是你的事!我和你母親的事,不需要你插手。”雖然語氣冷淡,但内心卻因飛龍的體貼而湧起一絲暖意。這孩子的細膩情感總讓他不自覺想起寒玉,無論是模樣還是性格,飛龍身上處處透着她的影子。
韓飛龍微微一笑,正色道:“爸爸,隻要您能和媽媽和好如初,我一定會做一個出色的兒子。這次,雖然他們幾個人圍攻我,我也是忍無可忍了才還的手,但我始終有所節制。我是擔心鬧得太大,會給您帶來更多麻煩。”
韓呈棟反問:“那麼,你覺得哪種影響更小?是你毆打了我前副艦長的兒子,還是讓指揮官的兒子打你的視頻在木星網上傳播?或者是你暗算了第一艦隊旗艦艦長的兒子,弄得他受傷?還有讓與我們關系緊張的翔隼艦阿羅德艦長的兒子顯得無能?”說着,他快速調出相關畫面,将一個個全息影像推送到指揮台上空,畫面鮮明地陳列在兩人眼前,如同審判現場的證據展示。
韓飛龍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動了一下,随即辯解:“我不這麼認為。首先,托科叔叔已經決定讓托尼來翔龍艦實習,可他昨天的那些話,明顯對這個安排心懷不滿。我展現實力是為了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也讓他對未來的實習心存敬畏,不再質疑。”他偷偷瞥了父親一眼,見韓呈棟沒有打斷他,便更加自信地繼續說道:“最近,您指揮的火星營救行動雖然成功,但艦隊傷亡慘重,死傷數百人。父親,您從哪裡補充兵員?無論是地球還是火星的資源調動,都需要數月時間。我想,這才是您真正憂慮的事吧。”
韓呈棟滿意地點了點頭,内心微感得意。飛龍和他的媽媽寒玉一樣,有着出色的洞察力和信息處理能力,善于分析信息,迅速指出問題所在。
“那麼,你認為我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他詢問,是時候考驗這個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解決問題的能力。
韓飛龍略一思考,鄭重地說道:“首先,我認為從地球或火星補充兵員并非上策。他們雖訓練有素,但缺乏實戰經驗,戰鬥力并不出色。例如,上次第二艦隊與海盜的交戰,戰損比高達1:6,這嚴重暴露了他們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