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湯普森身旁，他語氣中透着一絲憤懑：“這些年，我一直在問自己，我們付出的代價，以及讓别人承受的代價，真的值得嗎？想想那些人，在地球和火星上為了謀利販賣軍火、走私燃料，甚至連軍隊都卷入其中。韓呈棟現在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竟然通過綁架他的家人來逼迫他屈服。”

湯普森輕輕歎了口氣：“裡奧，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當初韓呈棟被任命為火星旗艦翔月的艦長，憑他的能力，火星周邊的寇匪早已無處遁形？或許那樣，他的生活會有所不同。”

似乎在自言自語，他又反問道：“但真的會不同嗎？裡奧，你比我更清楚其中複雜的原因。韓呈棟身世顯赫，潔身自好，他不會屈服于權力，也不會被金錢和美色所動搖。”

艾利克斯聽到一陣輕笑聲：“說到美色，哪個男人能完全不動心呢？不過，韓呈棟有個既美麗又聰明，還非常富有的妻子，美色的誘惑對他而言恐怕也大打折扣了。嗨，裡奧，既然提到這個，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韓家的擇偶标準，為艾利克斯和科爾曼找個有才華的妻子，而不是像我這樣，隻圖一時美貌。哈哈。”

“瑞克，我完全贊成！看來我們得從851研究所那些嚴謹學者的女兒中，為艾利克斯和科爾曼物色合适的人選了。”

想到艾利克斯和科爾曼可能的反應，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艾利克斯翻了個白眼：“這兩個當父親的，今晚酒肯定喝多了，居然連我和科爾曼的終身大事也拿來開玩笑！” 他雖然對偷聽有些不自在，卻又好奇心作祟，舍不得就此離開。

笑聲漸止，湯普森開口道：“韓呈棟的唯一弱點在于他的出身。身為權勢家族的一員，他既享有資源，也承受了超越個人和家庭的沉重責任。追求完美的他始終試圖在家族長子、軍事指揮官和丈夫的多重身份中找到平衡，但這談何容易？”

他分析道：“這些年來，以韓家為首的幾大家族聯盟中，秦家在情報，梁家在政界，楚家在高科技和資本運作領域不斷擴大影響力。然而，樹大招風，這些家族也面臨挑戰。尤其是楚家，小兒子楚凱明因在火星意外發現X裝置并推動其民用化，使楚家的财富在幾年内超越了許多地球傳統财團 -- 韓呈棟的老丈人，他現在真的是富可敵國！”

湯普森輕敲水晶杯說道：“有錢、有情報、有技術、有話語權，再加上韓家在軍界的強大影響力，這樣的聯姻自然讓各方勢力忌憚！韓呈棟是個軍事天才，即便他低調放棄指揮東方艦隊的翔龍艦，主動調任實力最弱的第二艦隊，依然無法消除其他勢力對他的戒備。畢竟，韓呈棟的才能不僅在戰場上，他還極擅長練兵。看看那些輪換軍官，在他的指導下，僅一年便煥然一新。”

艾利克斯靜靜地聆聽着湯普森艦長的分析。父親埃裡克森與韓家族長韓濟世關系密切，艾利克斯耳濡目染，也對韓家的情況十分了解。

與其他軍旅世家不同，韓家的傳統是迎娶才華橫溢的女性。韓濟世的妻子，梁淑，出身于文化底蘊深厚的梁家，她的兩個兒子，韓呈棟和韓呈梁，因此都極具才華。

韓呈棟繼承父志，加入空天軍，以卓越的軍事才能聞名。其妻楚寒玉，則是X裝置仿真建模領域的權威專家。而弟弟韓呈梁在政界遊刃有餘，其妻賴蘭溪則是著名天文學家賴明溪的妹妹，被譽為天文物理領域的新星。

在“呈”字輩中，最為傑出的女性當屬韓濟世的侄女韓呈芝，這位密碼信息學家不僅在學術界聲名顯赫，還嫁給了同為密碼信息學家的秦家長子秦翎海，這更鞏固了兩大家族之間的深厚聯姻。

在艾利克斯看來，湯普森艦長的分析極為精辟。在外界看來，這些聯姻更像是長輩的深思熟慮之舉，而非年輕人自主的愛情選擇。

“的确，瑞克，你的眼睛總是那麼精明。韓濟世老将軍确實一度打算拆散韓呈棟和楚寒玉的這段姻緣——畢竟，楚家一向中立，這樣做或許可以平息外界的擔憂，恢複權力平衡。”埃裡克森歎了口氣，憑欄遠眺虛空，“可我還清楚地記得參加韓呈棟和楚寒玉婚禮那一天的情景——嗨，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真是天生的一對！當時，誰也沒覺得他們的結合有任何政治聯姻的意味！”

“嗨，裡奧，誰能想到，當年在火星專研學術、默默無聞的楚家小兒子，後來竟成了漸進派領袖？即使發現了X裝置，其開發仍在851研究所的嚴控下。聽說那時楚寒玉還在大學，追求者衆多的是她閨蜜賴淩美，韓呈棟的朋友梁铮和諸葛連山也是其中佼佼者。而楚寒玉卻低調得幾乎無人問津，所以韓呈棟追她時，竟然沒有一個競争對手。”

埃裡克森哈哈大笑，“瑞克，你什麼時候打探到了韓呈棟的羅曼史？”

艾利克斯心中暗笑：“湯普森艦長向來謹言慎行，今晚這麼健談，看來是葡萄酒的功勞。”

露台上傳來湯普森得意的低笑聲：“裡奧，為了了解韓呈棟，我可下了不少功夫！他表哥梁铮就在851研究所，還是他大學時的同學。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還使了點小手段才讓梁铮談起往事。他說，當時大家一聽韓呈棟追的是寒玉，全都松了口氣，因為校花賴淩美當時對這位英俊的軍官也頗有好感呢！”

能從一向嚴肅的湯普森艦長和父親口中聽到這些輕松的八卦，艾利克斯感到十分有趣，暗自希望他們能多分享一些關于韓呈棟的趣聞。然而，兩位指揮官的話題很快就又轉了個彎。

“所以，您不必自責或内疚，”湯普森安慰道。“韓呈棟出生于名門，自然明白背後的利害關系。他和楚寒玉都極為聰明，韓将軍絕不會對您懷有怨怼。裡奧，他信任您的為人，否則他不會選擇與第一艦隊合作，而不是與他父親關系最為密切的東方艦隊合作。”

埃裡克森冷哼一聲：“東方艦隊指揮官漢斯·海明威和第二艦隊指揮官吉姆·納斯奇，我對這兩人都不信任。火星叛軍圍攻火星基地時，兩支艦隊有三艘母艦可調動，結果竟是韓呈棟的護航編隊旗艦翔龍最先到達。雖然表面看東方艦隊無人涉案，但我懷疑這兩支艦隊都問題重重。火星與地球航線繁忙，走私猖獗，他們艦隊的指揮官們個個富得流油，這樣的艦隊怎能有效打擊海盜和叛軍？”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敢說，這兩人中至少有一人與其有染。否則，叛軍怎能擁有那麼多的大型艦隻？他們的物資補給怎麼可能瞞過一名盡職盡責的艦隊總指揮官？”

湯普森連聲贊同，“确實如此。這兩位将軍雖然過去的履曆無可挑剔，但近年來政局變化，他們可能重新站隊。我們第一艦隊遠在木星，消息相對閉塞，但韓呈棟不同。他每戰必勝，固然是他手下兵精将猛，戰術機動靈活，更是因為他情報準确。這還得歸功于秦家擁有第一流的情報網絡和人才。當初，為了給秦翎海夫婦報仇，他與秦家聯手，能對那幫居無定所的海盜窮追不舍，直到一網打盡，和精準的情報很有關系。所以，他選擇和我們第一艦隊合作，必定是相信我們的雙手是幹淨的。”

他頓了頓，“裡奧，那些人打韓呈棟夫人和孩子的主意時，已經觸動了他的底線。韓呈棟一向避免卷入政治，但他一旦被逼參與進來，怎會善罷甘休？他絕不會在摧毀地下船廠後就停手，他那個人記仇的很，必要斬草除根永訣後患。他從我們這裡補充了足夠兵員，即使在聯盟總部得不到後勤支持，他也能向火星研究所尋求援助。畢竟，他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嶽父。”

兩人想到楚凱明如何慷慨地為女婿的飛龍艦隊以及第一艦隊提供各式裝備，不由得相視而笑。

埃裡克森感慨道：“楚凱明是個有趣的人物。他雖然對韓老将軍的政策頗有微詞，反對我們主張由軍方嚴格掌控X能量轉化技術，卻不反對女兒楚寒玉嫁給韓濟世的兒子。而且，對這個女婿，他向來有求必應，即便這與他反對軍方幹預科學研究的理念相悖。我猜，他是通過全力支持韓呈棟來向韓濟世示威，将韓呈棟留在自己女兒身邊。而對外孫韓飛龍，他更是寵愛有加，甚至親自輔導功課。所以，韓飛龍雖然與祖父關系淡漠，卻非常尊敬外祖父。這也是楚凱明這個‘文弱書生’常讓韓老将軍怒火中燒的原因。”

埃裡克森将果汁一飲而盡，凝視着手中的水晶杯：“時間不早了，瑞克，你也該休息了。艾利克斯可能因為聽到大家贊揚韓飛龍而心情複雜，估計出去散心了。那孩子現在滿腦子都是要超越韓飛龍。其實，他隻要平安快樂就好！我可不打算像韓呈棟那樣，把個十五歲的孩子送上戰場。”

艾利克斯心中一震。這是父親第一次提到對他的期望，或者更确切地說，是毫無期望。

“對了，下次密信交流時，提醒韓呈棟提防海瑟·海明威。我大女兒阿麗雅和她同齡，小時候在聚會上經常見到她，阿麗雅說這姑娘雖然外表直爽潑辣，實則和她的父親一樣，心機深沉。據阿蘭和阿麗雅的信息，海瑟從小接受家庭教育和特種訓練，沒有公開工作或教育記錄，連特情局都查不到她的背景。面對一個美麗又公開追求他的頂頭上司的女兒，任何人都有可能放松警惕。必須警告韓将軍提起注意。”

湯普森左手開門，右手接過埃裡克森手中的空杯子，兩隻杯子間頓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聲音在靜谧的夜空中回蕩。

“裡奧，如果飛龍不在身邊，韓呈棟或許會對其他女人動心。據我們的輪換軍官所說，飛龍和智源那兩個機智的小家夥會極力阻止任何女人靠近他一米之内。據輪換軍官說，他和智源兩個機靈鬼總能阻止任何女人靠近韓呈棟一米以内。聽說那位漂亮的女記者海瑟為了接近韓呈棟，和火爆的韓飛龍鬥智鬥勇！而“飛龍鬥海瑟”的故事在飛龍網上是異常火爆的節目，熱度堪比飛翔之城Aloha擂台賽的直播。哈哈，聽說海瑟無論走到哪裡，總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話。韓飛龍這麼肆無忌憚，顯然是得到韓呈棟的默許。他大概希望這些女人知難而退，免得由他來親自出面解決這樣尴尬的問題。”

想到韓呈棟的煩惱，兩人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

“裡奧，你可能喝多了，思緒才會這麼沉重。早點休息吧。明早我就會将阿蘭和阿麗雅整理的關于東方艦隊和第二艦隊的調查報告密送韓将軍。至于海瑟，我會再提醒他保持警惕。韓呈棟遲遲未對海瑟采取行動，肯定有他的考量。我們盡了提醒的責任就夠了。”

說完，兩人步履略顯踉跄地走下樓梯。

腳步聲漸漸遠去，艾利克斯終于輕輕舒了口氣，翻身坐起。活動着麻木的雙手，揉搓着發酸的脖子，他心裡反複琢磨着父親和湯普森艦長的對話。

父親從未向他透露這些内幕，或許是深知這些鬥争的殘酷。他的哥哥阿蘭和姐姐阿麗雅早已肩負家族責任，而作為小兒子的他，父親似乎希望他能過簡單快樂的生活。

然而，與他年紀相仿的韓飛龍，已經被他那個看起來十分嚴厲的父親送上了戰場，接受生死的洗禮。

他突然明白，自己所處的世界隻是冰山一角，而父親的保護讓他顯得稚嫩、單純，甚至不谙世事。

他開始問自己，身為埃裡克森家族的一員，他的未來究竟何去何從？是如父親所願，安然置身事外，還是如兄姐那般，投身其中，翻雲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