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拍向張宇的頭盔,厲聲呵斥道:“張宇!沒有憲兵和艦長親衛約束,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把我這個當值指揮官當擺設?”
看到劉凱遞來的眼色,張宇立刻醒悟,心中暗罵:我那潛意識裡的憂慮,時不時就要溜出來現眼……這樣管不住嘴,也不怪柯副艦長給我起外号叫“歎氣包”!
劉凱擡眼看向飛行部指揮台。顯然還在興奮中的小武看到張宇吃癟開心不已。巴洛克雖然沒回頭,肩膀卻在聳動,顯然正在幸災樂禍。
他們倆顯然已經設定完航線,無事可做。
這倆都是他在空天軍第一軍官學校的小師弟。去年二人進入飛龍艦隊,他全程參與了面試挑選和之後的培訓,所以對二人的秉性頗為了解。巴洛克飛行技術高超,為人機警且極為嚴謹。羅小武則天資聰穎,活潑跳脫,是為數不多的可以使用腦機接口的飛行員之一。
二人都是他特别從吳立豐的飛行中隊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機組成員。
他冷冷敲打道:“羅小武,你說你在那裡高興個什麼勁?不核對航線,竟然監聽當值指揮官的談話!想進禁閉室嗎?”
羅小武一愣,利落的拉下飛行頭盔面罩,端正坐好。
劉凱不禁暗笑:小武臉皮薄,被關禁閉對于他這個排名年級第二的優秀畢業生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從今往後,我這個當值指揮官的任務就是監督你們兩個飛行員不睡着,其他的,我還真沒什麼好擔心的。韓艦長說得對,我們這艦上的人,以後的日子會比較清閑。看看,你們倆隻需要負責駕駛能量空洞飛到隕石群附近。到了隕石捕捉時,韓艦長會親自下場。這可是我這十年來接到的最輕松的任務!”
劉凱這番話聽在耳裡,羅小武坐不住了,立刻反駁道:“我們會睡着?實話告訴你啊,我剛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特别緊張。想到那個啟動按鈕一旦按下,大家可能很快就會一起完蛋。可是我也做不了什麼,畢竟韓艦長在那裡親自操控母艦呢!但是,當我回過頭看到艦長夫人那樣從容不迫地向玉蘿姐揮揮手時,”
回想起那時候的情景,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不瞞你們說,我當時就覺得我們定能平安渡劫!我在第一軍官學校的老學長們都說,韓夫人其實是一位來自火星的女巫,法力無邊呢!”
聽到小武那毫不掩飾的崇拜之意,艦橋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被點到名字的安玉蘿更是笑得開心,她打趣道:“小武啊,如果韓夫人是女巫,那我這個助手豈不是見習女巫?你可要小心了——我雖然法力有限,也能讓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小鬼吃些苦頭!”
劉凱不由得嗔道:“嗨,小武,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當年的事情!聽說,當時咱們艦長夫人一見面就給韓艦長起了一個響亮的綽号:空天軍來的大魔王;咱們艦長哪能示弱,他立刻回敬了一個更勁爆的:火星來的假面女巫。傳聞那第一學期開始時,他們在東方大學鬥得不可開交,可是到期末考試時又形影不離,出雙入對,号稱史上最強的學霸二人組:魔王與女巫的組合。學期結束的最後一天,他們設計的B30原型機首次試飛即大獲成功,二人在随後的發布會上官宣戀情,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當年,他們的羅曼史轟動一時,真的是風頭無兩!”
一直旁聽的巴洛克終于忍不住,也插嘴道:“我們飛行部主官徐克銘上校總是對我們說,當年他在空一軍校時,流傳甚廣的一個段子就是,‘火星假面女巫巧施魔法,降服空天軍頭号魔王。’可惜,他從來不肯将這個段子講給我們聽,他說怕韓艦長知道了,收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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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将确認完畢的艦長指令發送出去後,便閑了下來。
想到還有幾個小時的等待,他不由得湊到劉凱耳邊說道:“老劉,徐克銘上校是韓艦長的學弟,他好像對韓艦長特别了解,是不是經常跟你們講他在軍校時候的事情?現在我們也沒事做,不如你就給我們稍微透露一些艦長和艦長夫人的羅曼史吧!”
話音剛落,艦橋上,除了已經關閉了戰鬥監控系統的兩位飛行員,巴洛克和羅小武,衆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他們倆。
劉凱不禁莞爾,幹脆大聲說道:“沒想到,你們一個個的都是這麼的八卦。這樣吧,不如我們下值後,大家一起吃飯,我好好給你們講講咱們艦長是如何追到艦長夫人的。你們知道,我們老徐對咱們艦長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心想複刻艦長的腳步。他自己也在隔壁的東方大學找到一個漂亮的學霸。你看,老徐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徐琳琅,是多麼的受歡迎!”
張宇第一個響應:“太好了,說好了啊,今天我們下值都一起走!對了,韓艦長說了,從今天起,我們就在第八層的VIP餐廳吃飯。”
他饒有興緻地補充道,“不瞞你們說,我們通訊部的蕭天桦上校也說過,‘吃飯可以将就,找女友可不能!’ 你看他,人長得那麼帥,到現在還沒找到老婆,就是因為他的眼光太高了些!我給你們講講他的幾段羅曼史!”
“劉參謀,張參謀,你們這個主意太好了。如今這麼大的一艘母艦上,就剩下我們五十個人,我突然間走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嗨,我們要多聚聚,不然我得發瘋。今天早上這一路,直到艦橋我才碰到一個人,還是巴洛克那個促狹鬼,他就那麼從走廊裡竄出來吓我,嗨,讓我一拳打過去,差點把他送進醫療艙。” 羅小武再次忍不住加入讨論。
忍無可忍的巴洛克毫不客氣地一個巴掌打在羅小武的頭盔上:“羅小武,你再多嘴,我就請求艦長給我換個助手!”
“嗨,巴洛克,航線已經輸入自動導航系統,我們兩個現在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一樣啊!我們又沒有實時測量數據修正航線……”
羅小武一臉委屈地嘟囔道:“現在的情況就是,誰在我們航線上,誰倒黴——我們隻能一頭撞上去!反正,艦長已經讓柯副艦長發出過清理航線的警告了,這條航線上也不應該有别的船隻。”
劉凱揮揮手,闆起臉命令道:“好了,閑聊結束。艦橋當值時間,不管現在有沒有緊急情況,我們都要恪盡職守。你們這麼清閑可不行,有了緊急情況反應不過來,那就麻煩了。自己找些事情做,别在那裡閑着發呆。”
他緩了緩語氣,接着道,“不過,既然大家都有時間,那就說定了,下值後一起去VIP餐廳。大家各自準備一些趣聞分享,增進相互了解吧。畢竟,韓艦長說了,我們可能會被困在這裡數年。我們這個機組,以後要共度難關,就要首先适應這樣的生活。”
艦橋上沉默了下來。
指揮台上,劉凱望着衆人臉上不時浮現出的笑意,心中微松:看來,大家都在翻找記憶裡的趣事——“晚餐故事會”,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自己,也開始暗暗期待這一放松時刻。
畢竟,如果真的要在這艘母艦上度過餘生,那麼,艦上的每一個人——都将是他今後同生共死的夥伴。
快樂些,這日子才過的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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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那天審核關鍵艦員名單時,韓艦長曾專門把他叫到艦長辦公室。
“劉凱,你為什麼主動留下?”
韓艦長盯着他問:“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留在艦隊中,有了火星基地送來的那批防輻射塗料,你們飛行中隊至少有一半可以生還。但留在母艦上……我們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走出這個牢籠。我考慮過了,其實不需要那麼多飛行員。我打算讓你回中隊去。”
“韓艦長,” 他答得很平靜,“中隊長們都有妻兒老小需要照料,我沒牽挂。我爸媽有哥哥姐姐照料。”
他微微一笑:“隻有我們成功了,他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我留下,值。”
韓艦長臉上快速閃過一絲惋惜。
劉凱補充道:“再說,我可以使用腦機接口。雖然不如您,但如果哪天您身體抱恙,我至少還能頂一個小時。誰知道攔截隕石流需要多長時間?有我在,您有人替換。”
韓艦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顯然,這也是他心中的隐憂。
劉凱趁熱打鐵,再加上一句:“而且,艦長,您一定需要我這樣能扛事的開心果!您總不想每天都對着張宇那樣的歎氣包吧……”
這一回,韓艦長嘴角終于忍不住翹了起來,擡手輕輕一揮,示意他離開。
劉凱一出艦長室就高興地吹了一個口哨。
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再無退路。
可他心中卻并無懼意——和許多空天軍的青年軍官一樣,他對韓艦長懷有一種近乎迷信的崇敬。
韓将軍,是那種不會被任何牢籠困住的人。
他是一位值得他誓死追随的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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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坐在翔龍母艦的指揮台前,劉凱默默祈禱:
“永恒的星辰啊,請保佑我們成功。”
“爸爸,媽媽,孩兒不孝。可是我既在這裡,就得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