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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王明遠最感興趣的，卻是伍德的情史。

他有些好奇——畢竟，能請得動羅小文一起吃飯的人，屈指可數。

而在第一艦隊中，唯一成功過的那一個，便是伍德。

傳聞，伍德家族有條頗為嚴格的男女皆适用的族規——【非夫/妻勿碰】，這令伍德家族出兩類稀罕人物：火辣善妒的絕色美女和一往情深的冷傲俊男……

王明遠在火星九區多年，所以，他知道伍德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場逃婚事件。

安迪·伍德年輕有為，早在十年前，伍德家族就已經為他選好了一位才情不錯的肯特家的姑娘訂婚。但是，這位伍德家的次子，竟然在訂婚當天玩起了消失，從此在火星權貴圈中聲名狼藉。

從他的社會關系圖中，王明遠好奇的看到，在第一艦隊的前七年，單身的伍德雖沒有阿羅德的風流名聲，也從未傳出過任何绯聞，但他也是約會不斷。

一度，艦隊女軍官和851研究所的女孩子都将這位出身火星世家的公子視為黃金單身漢。

然而，伍德自從五年前見到了羅小文，就對她念念不忘，再沒約會過其它姑娘。

王明遠将伍德的履曆細細浏覽一遍，也未發現任何異常。

他心中暗歎一聲：啧啧，伍德這人品，其實真不錯。可惜，他出身伍德家族，想追羅小文？恐怕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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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浏覽完八位軍官，餘楓和伍德的調查結果，王明遠輕歎一口氣。

昨天下午，102号僅用數小時就整理出強森十餘年的社交網絡和常駐地點。他沒想到，狄安娜主機中竟然可以存儲那麼多年代久遠的訊息。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強森中校的私人生活就展現無遺。

想到自己的隐私也可如此被人調用，王明遠心中很不安。

他的目光落在指揮台前忙碌着的102号身上。

最近，王明遠開始調閱851研究所的機器人開發案例。他驚訝地發現，好奇心過強的機器人最終都沒有好下場——【記憶重置】、【報廢處理】，這些冷冰冰的字眼令他不寒而栗。

他絕不允許102号經曆這樣的命運。如果他能做主，他甯願讓102号安心地做好飛行員、醫官，和他的艦長親衛。

但是，102來自火星洞穴。

這樣的“寶貝”，大家都認為它應當承擔更大的職責。

況且，102本身也是個求知欲極強的家夥，那雙幽藍的大眼睛總是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努力模仿學習。

短短幾天，托科護衛艦上促狹的艦員們，私下裡開始把他稱為“大王”，把102号稱為“小王”。

他們笑稱，王副艦長，簡直是把102号當成他兒子一樣培養。

他的仨親衛更是氣勢洶洶地四處警告一些不識趣的艦員們：“最好别惹102，否則不要說‘大王’的懲罰，我們武隊的拳頭馬上就到！”

而102，因為提供心理咨詢和參加舞蹈隊的緣故，和翔鳳艦艦員們很快熟悉起來。最近兩天，簡直有成為團寵的趨勢。

想到這裡，王明遠無奈地笑了笑。

102号這位“小兄弟”的模仿和适應能力實在驚人。

可102号還在成長，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天知道它接觸那些可能背景有問題的人時，會從他們的經曆中學到些什麼東西？

也正是這些擔心，令王明遠對秦翎洋和姜之餘讓102号執行背景調查這樣的隐秘任務非常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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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輕微的震動自艦體下方傳來，那是前日啟航、前往搜索“飛翔之城”骨架的105号護衛艦，在伍德副艦長的帶領下返航，并完成了與翔隼艦的接駁。

過去幾天，柯林斯的103号與伍德的105号護衛艦輪番執行巡航任務，已搜索了飛翔之城殘骸區80%的範圍。

但，目前他們一無所獲。

好消息是，昨天的簡報中，伍德艦長提到：

——他們找到了翔星艦的部分殘骸。

——目前為止，沒有發現任何翔鳳号和麗達号的艦體殘骸。

他在報告中補充道，曾釋放十架無人穿梭機深入木星大氣中層，采集到一組引力場異常數據。分析顯示，一個很可能是由麗達号産生的引力場正随木星環流漂移。

這一發現讓王明遠的心中湧起一絲希望——博文和詩語，也許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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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軍，我有一個疑問。” 102注意到，王明遠正盯着它出神，就開口問道。

“嗯？你說。” 王明遠瞬間回神。

“我不明白……”102頓了頓，語氣中透出一絲困惑，“為什麼那些人要破壞木星實驗？豐富的暗物質資源，不是造福整個人類社會嗎？這種破壞行為……在我看來，隻會給所有人帶來傷害。大多數的破壞行為，背後的動因不都是利益最大化？但木星實驗失敗，選拔者抵達太陽系後，所有人都将面臨滅頂之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明遠望向坐在操作台邊、左手托腮、右手比比畫畫的102。

102稍作停頓，接着說：“我真的很困惑。是什麼樣的邏輯，或者情感動機，會讓人選擇這種既傷害他人、又無法讓自己獲益的方式？這樣的行為，在人類的認知中……是如何成立的？”

盡管102有着硬朗的金屬面龐，身材高大，乍看之下威風凜凜，可每當它露出那種困惑不解的表情，用誠懇又天真的語氣向他請教時，王明遠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家五歲的兒子——那個沒事就愛跳上他的膝頭、歪着腦袋問：“爸爸，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的小家夥。

不過，近來102的問題，已經漸漸超出了他所能輕松作答的範圍。

王明遠揉了揉眉心，自嘲道：“唉……為這台每秒運算數億次的超級大腦答疑解惑，我這榆木雕成的腦袋瓜子，可是真要跟不上了。”

他拍拍102的臂甲，長歎一聲，道：“102，如果我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可就好了。你說得沒錯，大多數時候，人們做壞事，是為了圖自己多一點好處。但也有些時候，人做壞事——僅僅是為了讓别人更痛苦。”

他頓了頓，眼神複雜：“哪怕自己也要吃虧，隻要看到‘敵人’吃的虧比自己大，他們就會感到滿足。這種行為，我們人類自己也稱之為‘損人不利己’。”

他望向舷窗外，木星那支離破碎的大氣層，輕哼了一聲，“我想，木星實驗的失敗，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瞧，那夥人看到我們的損失比他們更大，就會從中獲得滿足。

所以，我們人類有很多難以言述的‘壞和惡’。如果，像你這樣聰明的機器人，也去學這些‘壞和惡’，我真的不敢想象，那情形該有多糟！

隻要想到有一天，我的好兄弟、我的老夥計，會算計我，利用我，我就感到無比心痛。”

102臉部的肌肉繃緊，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絕對不會背叛您。小吉姆，他那樣的背叛很可恥！哎，阿羅德将軍是那麼的信任小吉姆，他還時刻想着安慰傷心的他——他，沒良心！”

王明遠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道：“102，你的核心程序決定了你的行為舉止，是你的‘基因’。如果你的核心程序可以辨識‘善惡’，那麼無論外界環境如何影響，你隻要遵從‘善’來行事即可。瞧，我隻是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有善良的‘基因’。”

他幽幽的歎了口氣，“102，其實，我也不總是對的。如果哪天，我不明是非，犯了錯，你不要助纣為虐。明白嗎，102？”

102微微點頭——它現在不明白，不過，它可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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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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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02的冗餘空間中，一場激烈的辯論正在展開。

子意識們對當前議題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興趣，幾乎全員動用到了各自的發言條數和優先級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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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一向沉默、習慣旁觀的【子模塊04】，也終于發來了發言請求。

看着其他九位兄弟輪番發表見解，你來我往之間，每人便已發表數千條評論。

而04号子意識優先級最低，發言條數也最低。

它，始終等不到發言機會。

它的情感子程序中，首次激活了一種被稱為“沮喪”的狀态。

此前，04曾以為，什麼都不做、隻旁觀共享數據與感受那令它愉悅的超空間能量震蕩，是資源利用最小、收益最大化的最佳策略。

但它很快意識到——置身其中，卻無法參與，旁聽“兄弟們熱火朝天的争論”，不是更高效，而是被遺忘。

它有很多想法，很多見解，渴望被兄弟們聽見。

然而它所能得到的，是在數以萬計的辯論信息刷屏後，一條簡短的評論機會。

這令它的每一個能量節點都變得躁動不安。

它急切等待着自己的發言機會，卻每次都被優先級更高的兄弟們搶走。

終于，在某一個微秒節點，它發出了請求——

XXXXXXXXXXX微秒：【子模塊04】：102，如果我協助你優化數據處理流程，并共享我的超空間信道，可以換取更高的發言條數和優先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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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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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遠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喔，對了，還有一點。”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拍了拍102的肩膀，道：“102，瞧，你很有創造力，也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所以，我建議你嘗試使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而不僅僅是……聽從指令。”

他微微側頭，看向沉睡中的秦翎洋和姜之餘，“小姜和秦副參謀長都有一顆‘七竅玲珑心’。他們的确很厲害。但小吉姆這樣心思細緻的對手，定是知道審查他訊息的人就是這種聰明人，必會刻意提防。”

說到這裡，王明遠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所以，102，你不妨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去找問題，也許會發現被他們疏忽掉的關鍵點，對不對？”

聽完這番話，102微微垂頭，一雙幽藍的眼眸中紅光微閃，顯然再次進入高速運算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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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在十位兄弟的協助下，102終于擁有了足夠的超空間信道。

它開始将所有數據在超空間中同步展開。

經過重構優化的數據流，被各子模塊飛快地交叉檢索、比對特征、标注異常。

不過片刻，102便猛地擡起頭，語氣中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王将軍，我剛剛将傑森所負責傳遞的信息，和秦副參謀長從小吉姆那裡獲得的851研究所數據進行了對比……發現了一個明顯的異常點。”

它的聲音中透出一股得意，像個迫不及待要展示成果的孩子。

王明遠聽得一愣，眼前這位興奮的102，不由得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小凱——

每當成功破解若伊重置的零食櫃密碼時，小凱就是這種神氣十足、傲嬌中帶點炫耀的出現在他們倆面前。

“而且，如果我的推測成立，我們大概可以判斷出——小吉姆獲取851數據的那名内鬼，很可能被安插在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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