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垂下頭,原本的滿腔愛意都變作了一股濃厚的恨意。
蕭逸恪是什麼身份,還需要給孫家面子?說出去都是個笑話!不過是不願意放過他罷了,偏還要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罷罷!走就走!憑他的聰明才智,難道在孫家就過不下去了?不過是比現在艱難些罷了!就算以後真的過不下去了,了不起找個機會離開就是。
“既然你答應了,很好。”蕭逸恪點點頭,對春山示意。
春山便拿着手裡的文書走到夏芍面前:“夏公子,請吧。”
夏芍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身契文書。”
夏芍登時大驚失色。看着眼前這張紙,夏芍終于明白了蕭逸恪的意思。
“你——蕭逸恪!你這是要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夏芍原本隻是個平民百姓,也曾被欺壓到絕望無助。直到入了夏園之後,多年來自蕭逸恪的庇護,以及錦衣玉食的生活,讓他漸漸忘了自己的來處,變得高高在上起來。
他學會了頤指氣使,學會了陰謀手段,學會了欺辱弱者,以為自己已是人上之人。
直到如今,一朝被現實打回原形,夏芍方才恍悟,原來自己在這些權貴面前,仍隻是個不起眼的蝼蟻。
蕭逸恪剝奪了他平民的身份,他以後就是個下賤的奴仆。
哪怕他入了孫府,他的身契依然握在蕭逸恪手裡。這意味着他即便費盡心思得了孫大的寵愛,也依然活在蕭逸恪的掌控之中。
他需要閉緊嘴巴,夾起尾巴,忍受未來一切可能令他發狂的不公。哪怕他千方百計逃走,也隻會成為一個人人皆可捉拿領賞的逃奴。
可怕,真的可怕。
夏芍害怕了,也後悔了。他恐懼得渾身發抖,瘋狂掙紮起來,卻不敵自小練武的春山,被一把扣住脈門,踩倒在地。
他被迫在身契上摁了手印。
夏芍癱軟在地上,涕泗橫流,如同一灘爛泥。
蕭逸恪起身,慢慢踱到夏芍面前。他那繡着清風明月江水海崖的衣擺在夏芍面前輕動,如同一個朦胧模糊,讓人堪不透的夢境。
“主子.........”
夏芍喃喃,突然又大聲喊叫起來:“主子!主子您相信我!寶鏡公子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主使的,是白術那個賤人做的!您把他送去孫府啊.......”
“我不要去!我不去!!我還留在這裡!我給您當牛做馬,為奴為仆,一輩子都不敢做錯事了!主子!嗚嗚........”
夏芍還想撲上來,卻被春山踹到了角落裡。
蕭逸恪看着猶在哀叫的夏芍,意味不明地歎道:“夏芍,你還真是個聰明人啊。”
***
夏芍真是個聰明人。
白術一直在關注着朱二之事的後續發展,哪怕最後如他所料那般,夏芍的謀算以失敗而告終,但還是不由得暗歎一聲夏芍的好心思。
夏芍素日裡就是一副橫沖直撞的蠻橫樣子,隻給人一種莽撞無腦的錯覺。
夏芍讨厭寶鏡,就當面給他下毒,帶頭針對他,言語欺辱他,什麼幼稚惡劣的手段都能使出來。明火執仗,将一切惡意都表現在表面上。
這也就使得朱二之事一出,很難讓人相信,這樣周密的布置會是一向沒腦子的夏芍做出來的。
夏芍将此事各處關節都打點完好,設下陷阱,引誘寶鏡前來。
他甚至還找好了替罪羊。
給寶鏡傳話,約他夜裡相見的小仆阿武曾在白術屋裡伺候過一段日子,夏芍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将幕後指使之人的罪名推到白術身上。
畢竟,白術待人寬厚,體恤下人,在仆婢間口碑極好。那阿武為白術做事,陷害寶鏡就很能說得通了。
要知道,在寶鏡出現之前,主子最看重的人,正是白術。
而他夏芍,一直都是個沒腦子的“蠢貨”,這次可是“無辜”的啊。
可惜,夏芍漏算了幾件事。
他沒想到,寶鏡看起來弱小,身手卻十分靈活,朱二根本挾持不住他,反栽在了寶鏡手裡。
夏芍更沒想到的是,阿武雖被他抓住了把柄,被迫為他做事,實際卻一直心向白術。
因為白術曾暗地裡幫了阿武一個大忙,所以阿武一直十分感激白術。但因為夏芍向來針對白術,阿武一直不敢暴露這層關系。
直到夏芍讓阿武給寶鏡傳話,诓寶鏡夜裡去花林那處,阿武因怕寶鏡出事後白術受牽連,因此先跑去将此事告知了白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