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在海棠苑待了這麼些年,也有自己打聽消息的渠道,他很快探到了異樣。
海棠苑有角門直通府外,一應日常用度的柴米果蔬都是從角門直接送進來的。而當日,送蔬菜的朱二進了海棠苑之後,一直沒有出去。
白術與夏芍對立許久,對他的心思很是能摸到幾分,再想及這朱二的名聲.......白術大概猜到了夏芍的打算。
這朱二雖隻是個小人物,在外面卻頗有幾分聲名,白術也知曉。
因朱二性喜男色,人又生得濃眉大眼,身邊有好幾個相好的契兄弟與他保持着密切往來。
夏芍選了這樣一個人,他想要做什麼,一眼可知。
不得不說,夏芍此舉十分毒辣。
隻要朱二做出一副與寶鏡私會的樣子,并成功被人“抓奸”,寶鏡自然污水滿身,擇不清楚。如果夏芍謀算成功,寶鏡恐怕會被送出海棠苑。
這其實是有先例的。
海棠苑原先叫做海棠花溪苑,分為兩部分。海棠苑是給男子住的地方,而花溪苑則給了被蕭逸恪帶回來的漂亮女子居住。
幾年前,就曾有一個花溪苑的女子與一名管事私定終身,并有了身孕。蕭逸恪得知此事後,成人之美,作主将那女子嫁給了管事。
不過經過了這件事後,蕭逸恪便将花溪苑的美女盡皆遣散,連苑牆都拆了,僅留下了海棠苑。
夏芍這樣安排,正是打着逼迫蕭逸恪将寶鏡送走的心思。
即便他最後失敗了,經過朱二一通渾鬧,寶鏡作為一個不再完美的收藏品,在蕭逸恪心裡的地位必然大幅下滑,也定不會再像如今這般受寵。
而一旦寶鏡落入與他們一般的境地,夏芍自然可以仗着資曆老,路子多,仔細磋磨寶鏡。到那時候,寶鏡恐怕會過得十分痛苦。
按照正常情況來看,夏芍這些暗藏的心思很有可能會成功。
可是夏芍沒見過蕭逸恪與寶鏡在一起時的樣子,他錯估了寶鏡在主子心裡的地位。
在這一點上,白術看得更明白些。
雖然寶鏡并不記得,但白術曾在他入府不多久之時,隔着海棠苑的寶瓶門,遠遠與寶鏡見過一面。
海棠苑中的人都知曉此事,當時隻是好奇來問他寶鏡生得是何種模樣,竟讓主子那般癡迷。
白術卻更在意主子那日匆匆趕來時焦慮又緊張的态度,還有他投射過來的,對自己那飽含警告之意的眼神,顯是不願意讓寶鏡知曉他們這些人的存在。
主子甚至允許寶鏡喚他“公子”,而非尊卑上下邊界清晰的“主子”。
自那日起,白術的心境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親眼所見與道聽途說畢竟不同。白術執着了多年的心思,在那一天,那一刻,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
白術心想,自己還是嫉妒的吧,這才在明明猜到夏芍的惡毒心思之後,仍舊選擇袖手旁觀。
原來我也是個卑鄙的人啊。
可背地裡黑暗的期冀畢竟見不得人,理智也提醒白術,夏芍的謀劃很有可能成空,所以白術并沒有插手此事,更不曾提前做些什麼。
在這件事上,他知道自己多做多錯,不做不錯。明哲保身,方為上策。
果然,夏芍栽了,昨日被抓走之後,就不見了蹤影。給寶鏡送信的阿武,守角門的錢四、夏芍的幾個心腹,一大串人都被牽連在内。
有罪的無辜的,在俞管事手裡走了一遍,統統脫了一層皮。
整個海棠苑乃至夏園,可謂風聲鶴唳,氣氛十分緊張。
而方才,海棠苑裡的最後幾人,也相繼離開了,隻除了他白術。
所以,當白術也被人引着,說要他前去見蕭逸恪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他茫然地往前走,心裡盤算着見到蕭逸恪該如何說話,心裡不知是後悔還是難過。
走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對給白術引路的管事說了幾句話,那管事點點頭,帶着白術轉了方向,徑直出了海棠苑,一直走到夏園一處角門前才停下。
那裡站着俞管事。
白術怔住,行禮道:“俞管事。”又問:“主子說要見我......不知他現下在何處?”
俞管事笑眯眯地說:“白公子莫急。主子原本是要在你走之前見你一面的,但是寶鏡公子恰好醒了,主子沒了空閑,于是就讓我來與白公子說幾句話。”
白術遲疑:“什麼.......意思?”
“今天是個好日子,正适合白公子離開夏園。白公子,請吧。”
俞管事讓開身,露出身後開了半扇的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