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浮道：“我們先去浮屠島，将殘片溫養起來。之後修補道圖的事，你先别着急。”

“我聽說南極仙翁那裡有一種鶴紋鹿芝草，煉化後，與先天五行之精融合，可修補世間一切超凡之物，你待我先去将芝草讨來，之後.......”

元浮侃侃而談，說得十分詳細，顯然此前已不知盤算了多久。

郁離靜靜地凝望着他，直到元浮将話說完，才點點頭，認真道謝：“元兄，真的多謝你了！”

元浮被郁離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手指摩挲着腰間的葫蘆：“不必如此客套。”

“嗯。”郁離輕嗯一聲。片刻後忽然問道：“元兄為什麼待我這樣好？”

元浮感覺渾身汗毛一炸，不自覺扭開頭，拿了酒葫蘆來喝，一會兒才道：“也不算什麼......畢竟我與你有接引出世之誼。”

“哦。”郁離一臉不信的樣子。

“......何況我本就有虧于你。”元浮補充，增加可信度。

“哦。”郁離應了一聲，疑問：“真的嗎？”

元浮捏着酒葫蘆，不動：“......真的。”

“元兄哪裡有虧于我？”

元浮快要服了：“就是......呃，害得你提前出世......以及，你姐姐沒辦法出世，什麼的......”

——我的玉皇大帝，怎麼又繞回這茬了！

郁離就看着元浮，不說話。

元浮額頭冒汗，堂堂九天上仙，愣是被一介小仙逼到了牆角裡，張開嘴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總之......你意會吧。”

說罷猛灌酒，一身狼狽。

郁離：.......

好在郁離沒有窮追猛打，而是換了個話題：“元兄跟公平王，關系不錯嗎？”

元浮聞言，登時一口酒噴了出來，嗆咳不止：“不、不錯？你哪裡看出來我們關系不錯了？”

郁離疑惑道：“不是嗎？”他想了想：“起碼公平王看起來對元兄觀感不壞.......元兄難道讨厭公平王嗎？”

元浮一臉複雜：“讨厭麼，倒也說不上。”

郁離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差了：“那就是元兄被拖累了......是因為段泓仙君吧？”

元浮佛了，這也能猜到？不由得問：“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

郁離道：“不必從哪裡知道，想想就能明白。元兄本來就惹人喜愛，人緣好才是正常。若是遭人冷待，無非就是受人牽連。”

元浮沒想到有一天會從冷冷清清的郁離口中聽來這麼一席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半晌方道：“我、我其實沒你想得那麼好......還有段泓他也沒那麼糟糕，他就是......”

郁離忽然往後退了一步，離着元浮遠了一點。元浮心裡一慌，立時住了嘴。

“我先回浮屠島，元兄自便。”郁離臉上看不出喜怒，拂袖轉身，眨眼就遠遁而去。

“郁離！”

元浮剛想追上去，卻又慢了下來，喃喃自語道：“我的錯覺嗎？郁離是不是，多了絲人氣兒.......”

***

那日之後，元浮在郁離面前越加注意，盡量不提起段泓。

随着兩人相處日久，元浮發現，隻要他不為段泓說好話，即便是說話時不經意間提到段泓，郁離也并不會生氣，這讓他對郁離越發有種微妙的虧欠感。

與此相對的，元浮與段泓之間的關系則疏遠了很多。

自上次段泓借酒意打碎先天道圖之後，元浮就對段泓有了股子真切的惱意。其後幾十年的時光，更是讓元浮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在許多事情的認知上産生了分歧，且這種差距正在越拉越大。或許早在多年前，他們就已經走向不同的岔路口。隻是彼此交情太過深厚，尚且在勉力維持着。

可是随着兩人不歡而散的次數增多，彼此間的裂痕在增大，他與段泓對此都心知肚明。

這一日，同樣的老桂樹下，同樣提着酒壇的元浮，踢了踢同樣披頭散發睡在樹下的段泓，無奈道：“說是叫我來喝酒，怎麼自己一個人又喝成這樣。”

段泓睜眼，揉着額頭坐起身，沒好氣道：“你自己來得遲，還有臉說我先喝醉？”

元浮啞然，倚着老桂樹坐下，不聲不響地往嘴裡倒酒。

段泓看他一眼，哼笑：“最近老往下界跑，找不見個人影，怎麼，還沒把你那小情兒弄到手？”

元浮對段泓話中的輕浮之意大為不滿，皺眉警告道：“注意你的措辭！想再打一架嗎？”

段泓微擡手，示意自己失言，慢悠悠道：“所以，你為什麼不把人弄到上九天來？把人擱在身邊，不比這麼跑來跑去，時時牽腸挂肚得好？”

元浮不說話，一個勁兒地灌酒。

他倒是想，可郁離不答應。明明梅林道圖已經基本修複完成，隻需要在浮屠島上溫養便是。十萬星羅島也可由别的正位小仙坐鎮，郁離來到上九天，自己再給他謀個好位子，到底有什麼不好。

看元浮喝悶酒的樣子，段泓了然，慫恿道：“管他答不答應，願不願意的，先把人弄過來再說。到了你身邊，還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