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遺産的第三天,葬禮如期舉行。
偌大的會場,雲升的員工來了一大半,放眼望去盡是熟人,有些甚至連韓謙的面都沒見過,但也還是到場吊唁。
大家心照不宣地默認,這是一次難得的逃班機會,因為沒有哪位領導會拒絕“參加雲升老總親兒子葬禮”的請假理由,除非他不想幹了。
趙郢一大早去花店拿了一束白色蝴蝶蘭,回到車上,坐在副駕駛的白舒沅把手機重新塞進手拿包裡,罵了句髒。
“趙哥,一會兒見了羅廉開你攔着我點。”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怕我沒忍住,在這麼多人面前給他兩巴掌。”
在羅廉開談下那筆生意之後,趙郢或多或少聽到一些風聲,說他即将晉升華中區總監,不出一周要被調去燕城。
明明被搶了單子,受損最大的人是趙郢,他卻跟個沒事人似的,不忘提醒白舒沅系好安全帶。
“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前面是個紅燈,趙郢踩住刹車,回頭看了眼後座上被黑色包裝紙紮束着的鮮花。
“不屬于自己的成果,拿了會遭報應,這叫因果循環。”
白舒沅沒什麼特别的信仰,她笑趙郢這番說辭跟她媽一樣神神叨叨,打趣道:“趙哥,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
綠燈亮了,趙郢發動汽車。
“前不久吧。”
進場的時候,趙郢在一片烏泱泱的人群中看到周甯,對方同樣穿了一身黑,胸口别着白花,眼底透着幾分生無可戀。
趙郢往前走了幾步,離近了才發現他右手邊擺着一個功德箱,前面貼着二維碼,上方開了道小口,箱上還寫了說明:
【根據韓先生遺願,所收的全部帛金将捐往偏遠山區,用于貧困學生的教育與生活。】
這很符合韓謙想一出是一出的風格。
趙郢這樣想着,排在他前面的人掃了下二維碼,“轉賬成功”的字樣一出來,裝置在功德箱裡的音響立馬發出滴滴的聲音:
“功德+1。”
趙郢:“……”
“趙先生,好久不見。”周甯嘴角挂着禮貌的微笑。
趙郢将那捧蝴蝶蘭遞給他,趁白舒沅去功德箱那邊掃碼,不鹹不淡地扯了扯嘴角,說:“周秘書,我們前天才見過。”
周甯被他噎得語塞,趙郢朝不遠處的白舒沅點點頭,示意她先進去。
“還能見到最後一面嗎。”他問道。
周甯說:“趙先生,韓總他已經送去火化了。”
趙郢沉默不語,到底沒問出那句“為什麼”。
周甯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清了清嗓子,有些難為情地開口道:“這是韓總的安排。那天韓總的車被山石砸壞擋風玻璃,臉部有許多劃傷和淤青,他怕、怕您……”
趙郢以為他有一個多了不起的借口,“怕我什麼?”
“韓總怕您嫌他醜。”
趙郢的唇線緊繃着,嘴唇抿出一抹冷硬的弧度,像是要笑,但眼睛裡看不出絲毫笑意,反而有種不易察覺的難過。
周甯大概也覺得韓謙的腦回路異于常人,他和趙郢相顧無言,沒過多久,趙郢“哈”了一聲,偏過頭很輕地說:“韓謙這個傻逼。”
路過功德箱,他打開支付寶,面無表情地掃過去一筆七位數的帛金。音響在他轉身的一刹那,好像發生故障了一般,播放了三遍“功德+520520”。
附近的人被吓得不輕,有人趁機跟在趙郢後面捐了一筆,音響卻立馬恢複原樣,還是那句冷冰冰的“功德+1”。
非常雙标。
趙郢若有所感地停下腳步,他望向那個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靠在周甯臂彎的蝴蝶蘭蒙了層揮之不去的狹長陰影。
會場内,趙郢找到白舒沅,在危急關頭側身擋在她和羅廉開中間,給她遞了一個“不要沖動”的眼色。
白舒沅剛進雲升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行走的火藥桶,跟着趙郢磨砺了幾年,也漸漸磨出一點耐性。
她咬着下唇後退一步,趙郢面朝羅廉開,語氣淡淡的:“做人留一線,羅經理。”
“小白是你的下屬,趙郢,我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她一般計較。”羅廉開得了三分顔色就要開染坊,調任的通知還沒下來,卻提前拿捏了總監的腔調。
他隔空點了點白舒沅,皮笑肉不笑:“小白還是得多向你學習,做人,得沉得住氣。”
羅廉開話裡話外嘲諷的意味太濃,白舒沅手指捏得咔嚓響。
趙郢并非白白受氣的性格,他直勾勾盯着羅廉開,半晌彎着唇角,說道:“羅經理接下來最好小心點。”
羅廉開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你該不會想報複我吧?趙郢,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怎麼會呢?”趙郢搖搖頭,“我隻是看羅經理印堂發黑,這兩天可能有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