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其實并不是想要求婚。”韓謙輕輕圈着他的手腕,下巴抵在趙郢手心,“就當是合适氛圍下的一種承諾吧。趙郢,我希望陪我看每一場日落的人是你,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也是你……好吧這跟求婚也沒多大區别。”
韓謙摸了摸褲兜,為難地說:“可是我忘了帶戒指。”
求婚日他本來另有打算的。
“為什麼不看日出?”趙郢問。
韓謙噎了一下,說:“怕你起不來。”
趙郢:“……”
“趙郢。”
韓謙伸出一根手指,修長的指節緩緩彎曲,在他右手中指的尾部形成一個牢牢的環扣,“暫時用這個當戒指了好不好?”他清清嗓子,“你願意……”
趙郢覺得有些好笑,但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你完了,他這樣想着,然後指尖輕輕往回勾。
“我願意。”
此刻同一個地點,同一個季節,其他同事已經四散開各自拍朋友圈的九宮格,趙郢走到那顆樹墩旁邊,摸了摸粗糙表面一圈圈不規則的環形樹輪。
大巴到達莫湖島,韓謙沒有如約出現,不知道這條鬼飄到哪個山頭了,趙郢心想。
太陽即将落山,他聽到白舒沅喊人的聲音,大概是要走了。
正當他準備動身,斜後方密集的樹叢中傳來嘩嘩異響,他已經做出“H”的口型,卻看到來的人不是韓謙,是廖彥川。
“……怎麼又是你。”趙郢無語道。
“劉總讓我來找你。”廖彥川一邊過來一邊低頭摁亮火機,煙尾鑽出一圈嗆人的白霧,“問了好幾個人,聽小李說你在山上。”
趙郢雙手插進外套口袋,條件反射地開了錄音鍵:“哦,那下山吧。”
“趙郢,你真是一刻也不想和我呆。”廖彥川斂眸笑道。
“你不是知道原因嗎。”趙郢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麼要和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呆在一起?沒看着你的臉吐出來,我已經很有素質了。”
“畢業後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托人把我的聯系方式送到你手裡,多少年了……九年?十年?你一次也沒放在心上。”
廖彥川笑容有些崩裂,他高聲道:“你以為是我情願的嗎趙郢?我父母很傳統,他們接受不了同性戀,逼我結婚生子——現在同性都他媽合法了,他們還把老一輩的話奉為圭臬!我那麼愛你,怎麼舍得和你分手……”
“你惡不惡心。”
趙郢沒有表情,平靜地說:“我真的要吐了。”
“你愛我,所以瞞着我跟家裡安排的女生相親。你愛我,所以甯可讓我不明不白地留在你身邊,也不肯向我坦白一切,一起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哪裡愛我了?”趙郢拂開被風吹亂的額發,“你通過婚姻,在那位杜總監的助力下平步青雲,我看你享受得很。”
“夠了!”
廖彥川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上前一步試圖拉扯趙郢的衣袖:“你隻看到我表面的光鮮,趙郢,這麼多年我一直很想你……我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哪怕反抗一次,也不至于徹底失去你。”
他說:“小郢,南水市的調令是我自願申請的,這次我是為你來的。還有誰會像我一樣愛你呢……韓謙嗎?他死都死了。”
“你他媽才死都死了!”趙郢一巴掌揮開他的手,怒不可竭地瞪着廖彥川,“再敢碰我,信不信我讓韓謙爬出來揍你?”
廖彥川聽笑話似的笑出聲,他把煙頭扔到腳下,用鞋底碾滅火光,一步步靠近趙郢:“隻有傻子才信鬼神之說。韓謙是什麼神奇寶貝嗎?趙郢,他都化成灰——呃!”
眼前的男人轟然倒地,趙郢前一秒還以為他在演,後一秒看到廖彥川倒下後,手持一根粗壯木棍的韓謙,身心雙雙放松下來。
這人穿着一身黑,黑色衛衣、黑色兜帽、黑色口罩,比廖彥川還像騷擾犯。
不過趙郢用了不到一秒,一眼就認出他是誰。
“閻王派黑白無常把我接走,說是要做一份投訴回訪。我說能不能改天,他死活不放我走,摁着我填那個破問卷。對了趙郢,我好像百分之百化出人……”
他沒能說完,因為趙郢像一隻淩空蹬起的貓,閃電般地撞進他的胸膛。
趙郢側着耳朵,聽到了遲來的心跳,每一下都蓬勃有力,體溫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冰碴子。
他以為自己這麼多天已經習慣了,一出聲,哽咽地說不下一句完整的話。
隐忍再三,趙郢揪着韓謙的衛衣系帶,把眼淚都抹在他胸口。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