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予辰又試探性地去握艾嘉的手,這次,她沒有抽離,靜靜地任由他握着。
艾嘉的心漸漸平複下來,落回原處,眼睛也睜開,望着膝蓋上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
她能感到他手指的每個骨節,感受到他皮膚上的熱度,甚至能聽到他猛烈跳動的心跳聲。
她的竹馬遲哥陪着他,害怕、緊張、恐懼都消散,溫暖、踏實、舒心紛至沓來。
等飛機飛向蔚藍天際,在雲層中穿梭時,艾嘉望着窗外棉花糖般的雲海,看它們自由地移動。
她想,假如她是一朵雲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裡飄移,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可惜,她做不了白雲,因為霍盛源考上了本市最好的一所大學,他還在她所在的城市。
他真是一點都不想放過她啊!
她曾問他:“你有别的女生,為什麼非要每次都還要找我?”
他笑得很下/流:“因為你比别的女生都好玩,你跟她們都不一樣,你不發出一點聲音,我偏偏要讓你發出聲音!”
接着,是一陣狂妄的大笑聲,像奪人命的惡魔。
一聲聲扼住她的心髒,她快要無法喘息。
她的噩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
這次的期末考試,她考了倒數第一,那些題目,她都不會,因為她上課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她的精力常常渙散、遊離。
艾爸對她的責罵越來越嚴重:“你考這麼差對得起我給你教的學費嗎?”“又是倒數!怎麼還有臉回來?”“畜生,就你這樣的分數,配當個人嗎?”
她跟爸爸之前的關系挺好,但現在不同往日了。
她失了魂落了魄,爸爸不應該關心關心她嗎?
爸爸非但不關心她,還對她各種言語羞辱。
艾嘉覺得爸爸好陌生,陌生到她不想跟他說一句話,看到他就會繞着走。
她很厭惡現在的自己,成了她最讨厭的那種人。
成績差、身體髒、爸爸嫌棄,成了個活死人。
偶爾,艾嘉會想起元旦時對着煙火許的願望,希望新的一年,做一枚子彈,精準地射中夢想。
在那個夢想裡,不再有什麼霍學長,有千雪,有學習,有大學,有她夢想着的美好未來。
結果,現實給了她無數的驚天霹靂,每次都精準地射中她的心髒。
她想按部就班地長大,命運卻馬不停蹄地送她悲怆。
孤身一人躲在房間裡時,艾嘉會覺得全世界已經将她抛棄,隻有看着書桌上遲予辰的照片時,她才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在乎着自己、關心着自己。
*
遲予辰帶着她來到了夕照市的藍海灣,那兒空氣很好,碧海藍天。
住的酒店是海景房,推開窗就能看到不遠處的海,能清晰地看到海浪拍岸。
他們要在海邊待五天,那五天,他們在海邊漫步,玩沙子、撿貝殼,赤腳沖進海裡,躺在沙灘上。
第一天,遲予辰在沙灘上送給了她一座城堡,跟他送的水晶球裡的城堡一模一樣。
他把沙子城堡的每個地方都做得格外精巧,指着城堡跟艾嘉說:“小嘉同學,遲哥送你一座城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艾嘉看着城堡,眼裡流露憂傷:“謝謝遲哥,不過這沙子城堡,漲潮時,海水一沖,就散了,沒法長久住。”
“我拍下來。”遲予辰給城堡拍了一張照片,跟艾嘉說,“你站城堡旁邊,我給你也拍一張。”
“笑一個啊,小嘉同學。”遲予辰看到艾嘉一張哀愁臉,“你現在都成苦瓜了!”
艾嘉勉強擠出一抹笑。
照片裡,城堡旁的艾嘉笑得極其不自然,蹲着的樣子也很僵硬。
正值夏日,她穿着白色高領長袖、長褲,即便這樣,還是能從那豎着的領口看到一點紅色痕迹。
遲予辰問她為什麼把自己裹成這樣,她說她怕曬黑。
*
第二天,遲予辰買了防曬霜,來到她的房間,撩起她白色高領雪紡衫的衣袖,看到了上面紫紅的痕迹,一道一道,詭異又可怖。
遲予辰頓時驚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艾嘉:“誰打的?叔叔嗎?”
艾嘉收回了手,把衣袖放下去,沒有說話。
“小嘉同學,你告訴遲哥,是不是叔叔打的?”遲予辰心裡騰起熊熊怒火,恨不得把這個罪魁禍首燒成灰燼。
艾嘉還是沒說話,垂着腦袋,幾乎要垂到胸前。
她這麼一低頭,脖子上的紅色痕迹便被遲予辰看見了。
遲予辰掀開她高高的衣領,看到了脖子上也有紫紅色痕迹。
他看得又心疼又氣憤,叔叔對她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
他知道叔叔經常罵艾嘉一些難聽的話,他曾去找過叔叔,讓他平時能不能好好跟艾嘉溝通,艾嘉也不想那樣。
結果,叔叔憤怒道:“我們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他很想讓艾嘉天天住在他家,他來保護她。
但這顯然很不現實。
他不得不承認,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不受她爸爸的各種侮辱。
遲予辰想着,總有一天,他要把她帶出藍城,遠離她爸。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過,她不僅遭受着精神上的侮辱,也深受身體上的摧殘。
他的沉睡公主受傷了。
遲予辰望着神思遊離的艾嘉,語調放到最柔和:“小嘉同學,告訴遲哥好不好?”
艾嘉搖搖頭。
也許,她不想揭開傷疤。
遲予辰把防曬霜放到床上,站起來:“小嘉同學,你先别出去,在這兒等遲哥。”
艾嘉像個木偶人,一動不動地坐着,眼睛呆滞、渙散,身上沒有一處不是疼的,尤其是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