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晚,他忽然想到了些什麼。
憑什麼自己就要坐以待斃,自己是奈何不了他,但普天之下就沒其他人能收了他嗎?
此地臨近九華山,九華山乃佛家聖地,山頂有一天台寺,寺廟主持無難禅師是有降妖伏魔之大能者,自己何不去找他呢?
妖力在身,行事便方便些,他雙手如鳥翅揮動,踏上雲在月光下飛行,他先到了阿翠家,利用槐樹根入夢,隻告訴她一句話,希望她能聽進去。
“明日一醒,即刻搬家,越遠越好!”
不敢耽擱,他說完便又按下雲頭,随風逐向天台寺。
他是妖怪,手上又沾惹上人血,剛要踏進門去,廟前佛光照得他痛苦難耐。
淮陌慌咬開手指,以污血蓋住佛光,才得以沒被打回原形。
無形妖力幫他打開寺廟門,以血為墨,衣布為紙,寫下信條留給無難禅師,希望他會來。
— —“梧桐城内,北巷肉市,街尾菜人攤,攤主乃槐樹妖,戕害人命。明日子時,可取其命。”
心裡一塊大石頭算是沉穩着地,沒有那麼多愁慮,一身輕松。
翌日白天,仍是勤勤懇懇幫淮阡賣菜人,隻等夜幕降臨,子時一到,淮阡便可落網。
他也想過自己有可能會被一起鎮壓,但沒問題,隻要淮阡一起,不能出去害阿翠就行了,自己也算為奶奶報了仇。
夕陽西下,人影漸消。
唐代時,是有宵禁的,可自宋朝便市坊分離,開啟夜市,使得城中百姓也有了更多的夜生活。
及至現在明朝,依然是有夜市的,但這條街畢竟有賣菜人的,子夜之時鬼氣森森,沒人敢在此處逗留。
所以先前淮陌夜晚在此修煉也不怕被人看見,白天之時,淮陌便又将他送至一處極隐蔽地方。
***
亥時過半,淮陌漸漸有些急了,還是沒見到淮阡影子。
等着等着,忽然聞到一股胭脂水粉味,然後便從天而降個女人,淮陌心頭一緊,莫非是阿翠......
那女人正巧頭朝下落在他腳邊,他将女人翻身過來,臉上有着污濁血迹,但仔細辨認,不是阿翠,暫且放下心來,卻又為這女人默哀。
淮阡從空中徐徐下落,長袍如雪,不沾一絲灰。
淮陌妖力助視,看向淮阡脖頸間還有朱紅唇印,怕是這被殺害的女人親上去的…
“這女人不錯,江南水鄉真是養人...不過細皮嫩肉的,也能賣個好價錢— —最近這六天,幹的怎麼樣?”
淮陌将這幾天收的銅闆拿出來:“賣了這些錢,菜人沒有多少了,你晚上得去抓了......”
淮阡似乎還算滿意:“幹的不錯。”話頭卻陡然一轉:“沒有偷偷去找阿翠吧?”
淮陌登時心如擂鼓,微微發顫。
“别怕,就算你去見了也沒什麼,年輕人,我理解......抓菜人倒不着急,我先來取妖力。”
淮阡懸在空中,兩人身體似乎有一座橋,妖力從那頭渡到這頭,這六日的妖力比上次多了一些,不錯。
妖力的讓渡不算快,并且這次轉移的較上次還要多了一些,速度有些慢。
正要結束之時,一顆佛珠從淮阡肩後穿出,淮阡面目猙獰發出吼叫,回頭一看,那是一個身披袈裟,胡須長且白的老頭,左手握着一串佛珠,右手立在嘴前念着:“阿彌陀佛。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淮陌見狀,心中欣喜,大喊一聲:“無難禅師!”
淮阡目光迅速轉到淮陌,狠狠剜了他一眼:“是你把那秃驢喊來的?”
還未等回答,又是一顆佛珠迎面打來,卻被淮阡的妖力擋住。
他無暇去管淮陌,先要解決這個秃和尚,自己妖力也就隻能制服個淮陌了,不過十幾年修為,碰上真有道行的,自己絕對敗下陣來。
無難禅師在半空中看着下面的菜人攤,心中不免悲哀:“真是罪過罪過,今日我定要鎮壓你這槐樹妖!”
他開始念起佛經,淮阡淮陌頓時感覺頭痛欲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無難禅師将佛珠扔在空中,散落成十幾顆珠子,穿向淮阡心口。
淮阡忍着劇痛将手化為樹枝,綿延伸出,刺向無難禅師,可剛要觸及無難禅師,便全部反彈回去。
無難禅師從懷中拿出伏妖缽,照出金色佛光,使得淮阡現出原形,佛光逼迫下又漸漸變小入了那伏妖缽中。
他收回伏妖缽,緩緩下落,走近淮陌身旁:“施主莫怕,老衲知道施主心存善念,害人非本意,現已将此妖孽收服,你也将安心離去。不過,你也助這妖孽戕害人命,他日也自有孽報,自求多福吧。”
無難禅師剛要飛身離去,淮陌忙問:“敢問大師如何知曉我的事?他日又會有什麼孽報?可有什麼法子化解?願求大師指點迷津!”
說完便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阿彌佛陀,我佛茲悲。天機自不可洩露,一切老衲都不能多說,你便自己去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