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淩波弦斷怨重逢(3)
裴思星将小阮安置在藏雲峰上的明月閣,囑咐上官涵好生照看她。
将走之時,她悠悠轉醒,臉頰上還染着酒意,望向兩人,“姐姐,仙長。”
上官涵撫了撫她的鬓發,溫和道:“你醒了?”
她微微颔首,又咳了幾聲,道:“姐姐,我想喝水。”
“欸,我給你拿。”上官涵馬上出去取水,一想到她剛喝了許多酒,又準備去煮些醒酒湯。
明月閣裡便隻留小阮和裴思星。
“仙長,”她打破了這方安靜,支起身子,仰起頭望向那畫中仙般的青年,言語中還帶些後怕與擔憂,“我會因為今天的事,無法拜入瑤山麼?”
裴思星見女孩的濛濛雙眸,安撫道:“莫要擔心,今日是芳臣失禮,你依舊是瑤山弟子。”
她乖巧颔首,聽他歎息一聲道:“芳臣也是可憐人,他本是金尊玉貴的鄭家小少爺,年幼失怙,而後照顧他長大的娘親和哥哥又慘死蛇族之手,所以今日誤認後才會如此。他本性不壞,隻是容易失了理智,我替他向你道歉。”
她以袖掩唇咳了幾聲,搖搖頭,“我知道的,我也是一人長大,他的苦我明白。”
裴思星聞她身世亦是清苦卻又懂事,心上難免升起微微歉意,道:“你放心,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她聞言,臉上終于泛起一絲笑意,她起身下榻,欲朝裴思星一拜,然而似是酒意未清,仍是有些頭昏腦脹,她身子一歪,還是不小心朝前摔去。
裴思星連忙以手相接,讓她免遭磕碰之痛。
她側着的面頰感受着眼前人溫熱的胸膛,通體泛起舒暢,疏解了曲子帶來的燥意。
可惜,暫時……也就隻到此為止了。
未免自己摔着,她雙手攥着那白袍,又悄悄把那齊整的袍子弄得有些淩亂。
白袍上的淡淡芷蘭芳香飄來,她聞後眉宇更加舒展幾分,索性順着閉眸躺了過去。
想來少女酒意仍未醒,裴思星又把她抱回床榻上,去外間和上官涵囑托幾句,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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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夢半醒間睡了一覺,待醒來時,淡金的天光已從窗外透了進來,照亮屋内。
望着身上的薄被和窗外沐浴在陽光下的院落,她有些怔然。
窗外兵刃劃破空氣的铿鳴聲打斷了她的怔然,她赤足朝窗邊走去,見那燦燦明光裡、翠翠碧樹下,紅衣女郎正在院中練劍,身姿宛如遊龍,十分利落潇灑,漸漸和一個同樣利落的身影重疊。
小阮雙手扶在窗邊,喚了聲阿姐。
上官涵收劍,進屋來見她,見她單衣赤足在窗邊,嗔道:“怎麼這樣就下床?才喝完那些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麼?”
她甜甜一笑,挽着上官涵的胳膊說:“都聽姐姐的”。
上官涵連一分的嗔意都沒了。
她坐在床邊邊穿鞋襪,邊問上官涵,為何對她好,隻因為二人同為女子麼?
上官涵的笑容帶了些落寞,說她雖當年家境不錯,但父母十分重男輕女,她之下有一妹一弟,弟弟自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可兩個女孩子從小受盡打罵。
幸運的是,她十六歲時從那吃人的家裡逃了出來,流浪江湖,遇見一位仙師,教授她武藝劍法,待她學有小成,想回家帶小妹一同遠走高飛,沒想到小妹已經死在兩年前。
她今年二十二,小妹若還在,也十八了,是大姑娘了,可惜小妹沒等及。
“我見到你,便覺有緣,咱們孤身上瑤山,若能在這兒當個異姓姐妹,也好彼此有照應。”
小阮颔首,若有所思。
上官涵從外間拿來早膳,和她一同取用,期間問及姓名家世。
姓名……姓名啊。
少女眸光輕動,慢悠悠道:“我姓阮,名含星,來自瑤山下的槐花村。”
“阮含星……”上官涵念了遍這名字,隻覺得溫婉又好聽。
雖因鄭芳臣這個飛來橫禍,昨日的試煉沒成功進行,但明日還是要照舊舉行的。
趁阮含星休息時,上官涵打聽不少瑤山道君們的消息,更存了努力一搏的心。趁着吃飯,她囑托阮含星好好修煉,雖不知小阮擅長什麼兵器,但總歸業精于勤。
瑤山以劍、琴立世,為當世之最,既入瑤山,莫不修習此二者。
若從劍修,則是主戰之道,一柄長劍快意恩仇、懲惡揚善。
若從琴修,則是主和之道,一把古琴修身養性、渡化衆生。
瑤山立性,亦是劍膽琴心。
主峰三聖,若想學琴,自然要拜在沉蘭峰琴聖朝瑛門下,朝瑛仙子雖非琴修魁首,卻是最得人尊敬的妙手琴醫,修界許多道君都曾受她救治,這才保下命來。
更況且,她乃三界第一美人,修界慕名者不勝其數。
而清梧峰的劍聖朝珩,雖為三人中的小師弟,卻是目前當之無愧的劍道至尊。
單憑他誅滅陵江地宮這一個功績,便足以名垂修界。
隻是修士對他總是毀譽參半。
有人贊他“一柄萬古夜,蕩盡天下事”,但也有人覺得他“鋒芒太盛、凡心過熾、殺心過重”“行事不羁,不循常理”,雖有半仙之力,卻無淡泊之心,執念牽絆深重,難勘破長生坐忘大道。
相對應的,掌門朝璟也是劍修,雖不似朝珩在劍道上出神入化,但為人處世清心淡欲、雍容溫雅,待後輩慈祥和善、溫純可親,又為一派之長,地位超凡,是瑤山最近似成仙的道君。
能拜為師,是一等一的幸事。
不過,直接拜三聖為師是十分困難的。
三聖的弟子也十分出色,尤以朝璟首徒——裴思星為首,玄陽道君從前年起就開始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