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淩波弦斷怨重逢(2)
在衆人的目光中,芳臣一步步走向九人之中最嬌小的少女。
少女穿着藍紫衣衫,绾着雙環髻,兩點小痣更襯肌膚勝雪,一雙明眸澄澈湛然。
衆人眼中,她身量尚小、雙頰圓潤,看起來年幼稚氣,如何也無法與他言語中那個人關聯起來。
然而芳臣卻毫不留情地将手覆上那少女纖細的脖頸,引來一陣驚呼。
他隻消稍微用力,掌中脖頸就會像纖柔的花枝般被折斷。
上官涵趕忙上前道:“這位仙長!其中是否有誤會?”
二人不過片語之交,她竟願挺身而出,倒讓小阮十分驚訝。
然而顧不上驚訝,她馬上因為憋氣而咳了起來。
小阮睜大雙眸,清透的眸子攏起水霧,慌亂無措道:“不要!”
她艱難伸出雙手,想掙脫開脖頸上那雙手,待指尖将要觸到眼前人時,那雙手卻又倏地放開。
芳臣嫌惡地看着觸碰過她肌膚的指尖,雙眸恨得發紅。
因他手上力度,小阮不由向旁邊摔去,在倒下之前,一雙有力的手臂拖住了她。
而她抓住這救命稻草般的潔白衣袖,順勢倒在衣袖主人的懷裡。
裴思星的衣袍繡着金色蓮紋,原本十分整潔,亦被她攥皺。
那蓮紋白袍之上沾染着幽然沉靜、宛若白芷蕙蘭般的芳香,聞起來熟悉又格外甯心靜氣。
她仰起頭去看白袍主人投過來的關切視線,輕顫長睫,眸中無比慌亂,帶着驚懼,怕他誤會,便急切道:
“仙長,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裴思星将她扶起,上官涵低聲安慰她,而後向芳臣道:“這位仙長,凡事未清,又何須傷人?”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看這位小師妹不像是那會行兇的惡人,何況她身上并無蛇族氣息,其中是否有誤會……”
小阮向他投去感激的視線。
芳臣冷笑連連,“不像?妖鬼素來愛以美人化形,蛇族也都是容貌秀麗,難道僅僅是因為這副皮囊,他們就不是妖邪了?我知你們平日厭我驕縱氣盛,或許不信我。但你們也該知道,我鄭芳臣絕不會拿家人說謊。”
他的眼神始終怨毒而憤怒。
見他言之鑿鑿,一旁有人道:“師弟所言不似作僞,若真如此,此女斷不可留。”
似是誰說都有些道理,有人提議道:“其實若想判斷一人是否為蛇族,倒也不難……”
這句話倒将現場都冷靜下來。
“蛇族畏懼雄黃,喜九嬰妖樂。若飲雄黃酒,便容易化出原型;若逢人奏九嬰妖樂,便容易意亂情迷。”那人道。
鄭芳臣緊鎖的眉頭才微微舒展,“多謝師兄,哪位師兄師姐願為我取得雄黃酒來,我以三枚小還丹酬謝。”
人群又一陣微動。
靈丹難得,何況能救人一命的小還丹,一枚便價值十金。
世家出手,的确不凡。
很快,有人提了一桶雄黃酒來,也将酒碗遞到鄭芳臣手中,他居高臨下望着小阮,“卑賤蛇女,死到臨頭,你如何狡辯?”
話音剛落,那淺□□涼的酒液在上官涵的驚呼中,悉數從女孩頭上澆下。
冰冷的酒汁從頭頂順着耳後、臉頰滑落入衣領,粘膩冰冷。
小阮讨厭雄黃酒。
她克制着血脈中叫嚣的戰意,以指攥住衣袖,看酒汁順着指尖落在地面濺起水漬,暈在地面,也暈在眼前。
她仰起頭,酒液又從睫毛順着落下。
藏雲宮的風都像靜止,停了動靜。
酒液入眼,惹得雙眸微紅,頭發狼狽地貼在面頰上,她帶着哭腔問道:“仙長何故這般辱我?”
鄭芳臣似并不意外,勾起唇畔冷笑道:“把這些雄黃酒都喝了,我看你什麼時候露出真面孔,免在這裡惺惺作态。”
裴思星使了術法,将她身上的污穢盡數除去,“芳臣,勿再胡鬧!”
上官涵更是不滿,“試也試了,毫無變化,一個剛上山的小姑娘被你這樣欺負,仙長還有何不滿?”
見這兩人為她說話,她感激着微顫。
“剛上山的小姑娘?沒點本事,也上不得瑤山,她可不是什麼等閑之輩。”鄭芳臣冷笑連連,繼續道:“似這等手段高明的蛇族,自然不會畏懼雄黃酒,何必心急?慢慢試下去,總有她原形畢露的時候。蛇族入瑤山,是瑤山的恥辱。在這件事上,任何一個仙門都不會退讓。甯可錯殺,不可放過!”
盡管女孩倔強卻委屈的眼神無形中惹了衆人憐惜,然而瑤山之人也知輕重,并不以皮相定真僞,便都默認鄭芳臣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