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很是不錯了,回去歇息吧。”
朝珩把她送回小芳齋,在外停留許久,待裡面氣息平穩才離去。
夜半阮含星因噩夢驚醒,她連忙從枕下取出一錦盒,盒中零零散散放了一些東西,其中有一枚幽黑如墨、似玉非玉的圓珠,她将那顆珠子握在掌心,才又躺回去,淩亂的氣息慢慢平複。
姐姐,姐姐……她拼命回憶阿姐的模樣,祈求一絲安慰。
半夢半醒間朦胧睡去。
翌日,她睜眼後,看到一位熟悉的“來客”——一隻暖黃色的小鹦鹉。
這次鹦鹉嘴裡叼了一張紙條,落在她身上又撲棱棱飛走,還抖落一片羽毛。
紙條上寫着:今日休息,睡夠了就來清淨湖釣魚。
看來昨天超負荷練習,朝珩想給她放個假?
她禦劍至南峰清淨湖,隻見晴天碧雲之下遠處青山近處翠湖,一個玄衣身影悠然自得坐在湖畔釣魚。
走近一看,玄衣青年面容沉靜享受。
然而低頭一看,竹筐空空。
“師尊,你什麼時候來的呀?”
“未時三刻。”
阮含星望望天,“半個時辰了,師尊還沒釣到魚麼?”
空氣中有片刻的沉默。
朝珩轉過頭看她,幽幽說道:“姜太公釣魚,何惜區區半時辰。”
阮含星在他旁邊蹲坐下,伸手撥了撥平靜的湖面。
忽然,像是看到什麼,她上前跨一大步,手如刀般刺入湖中,猛一用力,激起湖面一陣波瀾,她将手抽出湖面,纖細手指中俨然握着一尾如雪流光的雪鯉。那力道抓握得十分到位,既不至于讓指尖刺破魚肉,又不讓魚從手中溜走。
她緊緊握着那尾雪鯉,在朝珩面前晃了晃,“師尊,有魚咯。”
朝珩哈了一聲,看魚一眼,看她一眼,“抓魚,為師不能抓麼?為師隻是享受釣的過程。”
阮含星把那尾鯉魚放到筐中,“好吧,師尊,我也想釣。”
朝珩不知道從哪裡幻化出一個魚竿給她,附贈一小盤魚餌。
她甩杆入湖。
沒到兩刻鐘,就釣了三尾魚上岸。
阮含星很是得意。
縱然堂堂劍聖也有他不擅長的事,她好吃魚,當初不知用手用魚竿禍害過多少河溪湖泊的魚,這點小特長,還是略勝他人一籌的。
朝珩見狀,清了清嗓,把自己的魚竿收起,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就在此多弄些魚吧,剛好師兄師姐都念着我峰裡的雪鯉,我要孝敬孝敬他兩位老人家。乖徒,你既拜師,也該給為師幹些活。”
朝珩原以為休息時間讓阮含星幹活,她定會疑惑或是不樂意,誰想這徒兒竟揚起十分燦爛的笑臉,道:“師尊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好。”
于是朝珩便回清吾齋睡覺。
朦朦胧胧間,明月上天幕。
朝珩神識中忽然傳來一個很久沒聽到的渾厚聲音,朝珩清醒片刻才發現是那清淨湖中的老龜。
上一次老龜找他還是四年前,因此聽這聲音,朝珩十分詫異,他問“怎麼了?”
“朝珩!你再不來,你清淨湖的雪鯉就要絕種了!”
雪鯉?絕種?
朝珩難以把這兩件事串聯在一起。他睡覺前發生了什麼?
忽然想起什麼,朝珩趕忙起身穿好衣衫禦劍向南峰,卻看見那粼粼波光之外的湖灘上,整整齊齊得躺着一大片雪色鯉魚。
而湖中某一處,忽然破水而出一個身影,從鬓發到臉上都在淌水,頭上原本的簪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她左右手各抓着一隻雪鯉,看到朝珩後,雙眸比星子還璀璨,搖着雙手的戰利品笑着打招呼,“師尊!”
看着那死得整整齊齊的一片魚,朝珩在識海裡沉默片刻,問老龜:“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從前其他人在湖裡這般鬧,你早就發脾氣了。”
老龜粗砺的聲音也沉默片刻,“我是出來了,但她對我笑着說了什麼,我就不好發火了。”
“……真是不争氣。”
識海鬥嘴之時,湖中拿魚的人跑上岸來,跑到朝珩身前,月色流度在她面頰上如籠輕紗,倒映在眸中更顯粲然,滴滴答答的水順着鬓發滑落過兩顆痣上,又落在淺淺的梨渦裡。
少女對發生的一切恍然未覺,眼中承載着被誇獎的渴望,仰頭笑着,“師尊,你讓我弄多些魚,我後面沒餌了,隻能下去抓了,這些夠您分了吧?”
朝珩唇畔動了又動,最後隻憋出一個夠字。
老龜在識海裡道:“你特麼比我好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