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看着肌膚上五個指印,索性将那塊肌膚在地上摩擦到爛,讓那深深的指印都消失不見。
是他命本如此。
活不下去,就别強求,于人于己都好。
阮含星扶着酸軟的腿一點點站起身來,這洞穴除了裂口裡岩漿的流動聲,又陷入了沉寂。
……
鼓掌聲突兀回蕩在洞穴中。
“我的小阮,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卑劣。”
一道熟悉的,像潮濕溶岩中的黴菌一般的,令人作嘔的聲音響起。
阮含星感覺從指尖到骨髓到心髒的每一寸,都如被粘稠的毒蟲爬過。
她不敢回頭,定定站在原地。
那人,不是死了麼?
不是被秋華山一把火、被修士萬束箭狠狠釘在樹上了麼?
是她親眼所見啊!
那聲音繼續道:“讓我猜猜,我的小阮在想什麼,在想……我為什麼沒死,是麼?為什麼籌謀那麼久,勾結外界修士,親眼看我烈火焚身、萬箭穿心,而我還是能站在這。”
那人緩步走到她身側。
她看見他繡金的錦靴,和墨色的衣袍。
那人這時候一定又是笑眯眯看着她。
“這麼壞的小阮,還是要受到懲罰。”
她腳步動不了半分,渾身沒有任何一絲力氣,敢于抵抗他的聲音、他的動作、他的所有。
臣服他已經刻進骨血中。
誰能救她?
她忽然後悔沒有救回歐珠,如果歐珠在,她不會這麼無措。
還有誰能救她?對!師尊,師尊!
她想念出他的名字,牙關卻止不住的打顫。
冰冷的手撫上她的面頰,“我在,你還想别的男人?”
接着,那雙手撫過她的脖頸,撫過她的肩膀。
像在那幽暗不見人的地宮的每一次。
将她脆弱的尊嚴亵玩于掌中。
浪花卷起脆弱的蓮,狂風吹落稚嫩的蝶,起起伏伏,醉生夢死。
可恥得融化在破碎之時,可悲得眷戀着可恨之人。
在地宮每個難熬的時刻,她都一遍遍告訴自己,其實她也許是愛他的,她恨他剝奪了她的天真,她恨他懲罰她時的雷霆手段,但她又迷茫在他的溫聲細語的極樂之時。隻有她朦胧覺得也許她愛他,她才覺得那顆心沒有被撕裂成無數片,才能沒有溺水的絕望感覺。
可不是這樣,不能是這樣!
都是假的,她怎麼可能對他有眷戀?她不會有這種惡心下.賤的想法!
他做了什麼?他後來做了什麼?那被她始終壓抑在心門深處的、不願觸碰的回憶——
他把她像禮物和玩具一樣獻給了陵江王!
還有什麼……
這時,洞穴忽然迎來一縷光,有人踏光走來。
還有……
模糊在記憶裡的當年,那明秀俊朗的少俠,那伸手采撷的海棠,那支離破碎的經曆。
長身玉立、玄衣的青年從另一方洞穴趕來,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而她。
當年的她,現在的她,都在極屈辱地承受一場懲罰。
“别看……”
“求你别看!”
那雙桃花眸從驚詫,到屈辱,到麻木。
兩雙紅了的眼,兩顆被揉碎的心。
一個落入魔窟的蛇族少女,一個失去神力的普通修士。
逃不掉,救不了。
憶當年,血淚中相知,重逢何願再相識。
……
幽幽幻香盡,暗暗幻景消。
遠處卻有女聲低吟,“你所經曆的幻境,和你這輩子最得意與最害怕的事有關,遠方的客人,你滿臉淚痕,究竟看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