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我最近在瑤山學了好幾個法訣,什麼避水避風避火,你猜猜我學的最好的是哪一個?”
“嗯……應該是避水訣吧?畢竟你今日都能潛入遙望海來找我了。”
“師尊和我真是心有靈犀,沒錯!我覺得我學的最好的就是避水訣。而且,我現在不光能用法訣避水,我還能用劍氣避水。”
“喲,這麼厲害,說來為師聽聽。”
“我找到一個很适合我修煉的地方,就是未了瀑,我在未了瀑練了好幾個月,終于能以劍氣避水,等師尊回瑤山,我給你看看。”
“怪不得能突破禦風境,看來這段時間乖徒十分努力。”
“那當然……”阮含星講着講着,忽然想起上次在未了瀑破境時她的異常反應,便道:“可惜破境時師尊不在,徒兒差點鬧了個大笑話。我都不知道原來破境時,自己會控制不住靈氣,整個人靈氣在經脈中上竄下跳,唉,幸好玄陽師兄路過救了我,不然等師尊回去,我可能已經走火入魔咯。”
朝珩語帶笑意,“這麼說是怨我不在了,下次等你破境月昃,為師廣發請帖,讓瑤山三聖都為你護法,保證你進境萬無一失。”
“我哪敢怨師尊……馬上年末宗門試煉了,師尊覺得以小阮的資質,能拿第幾名?”
“唔……”朝珩似是的确在認真思索,“前十沒戲,乖徒力争前二十罷。”
阮含星喪氣道:“師尊哄我也不哄一下。”
“哄你作甚?今年太急太早,不過為師信你五年内必大有可為。”
“唉……師尊,你有沒有什麼秘招,能讓我學完之後一飛沖天?”
“等這次辦完事回瑤山,為師獎勵你一個絕世好劍招。”
聊完山上的事,阮含星便開始說山下的事,說她想再精進一下挖土豆的速度和抓豬的技巧,總覺得上次做得還不夠完美,她唯一比較完美的技術應該是釣魚和抓魚……
朝珩句句都回應着。
而後,他們又開始聊起了法訣,朝珩陸陸續續教她幾個奇奇怪怪的法訣,比如“一旦察覺到走神就會刺一下自己的大腿的法訣”、“感覺這人說話很煩直接屏蔽他的聲音的法訣”、“懶得動但又想拿東西隔空取物的法訣”……
時間過得像是很快,又像是很慢。
目不能視,一片黑暗的沉寂海底,隻有兩個人的聲音互相陪伴。
許是她給朝璟報信後,朝璟将遙望海的事情也告訴了裴思星,她接連接到裴思星和上官涵的玉牌聯絡,分别報了平安。
阮含星和朝珩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可漸漸,朝珩的回應越來越少,沉默的時間越來越多。
她才忽然聽出他聲音中的一絲不對勁。
他之前回得都太輕松鎮定,以至于她真得信了他根本沒太大的事。
黑暗與沉默中,她用手撫上身邊人的衣袖和衣襟,一片粘膩。
哪裡都是。
她的手每撫過一處便愈發顫抖,直到一隻滾燙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語氣卻是一貫的淡然無謂,“沒事……含星。”
空氣中一直有隐約漂浮的血腥氣,她以為是來源于她的腿,可她方才摸了摸自己的腿,那處已經好得快差不多。
她怎麼如此遲鈍?還是他刻意地瞞她,才未曾發覺。
阮含星急切而懊惱,“師尊……我的傷你都治好了,你的為何卻這麼嚴重?為什麼……不和小阮說呢?”
越到最後,越克制心中的焦急,聲音越輕。
而他聲音背後的勉強愈發明顯,“他們的功法與瑤山法訣相克,法訣無用。沒關系,流流血,就當排毒。”
“師尊,你再教我一個法訣吧……怎樣,才能讓小阮在黑暗中看得見。”她隻能在黑暗裡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感受到他的衣衫每一處都有血在滲出,這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太無力。
朝珩似在輕笑又似在輕歎,卻沒回答。
無聲的拒絕。
阮含星從腰間布袋中掏出一把青黃色苔米大小的東西,“我在未了瀑時收集了一些青川苔,聽說有強身健體、止痛止血的功效,我騙芙菱說全部給她了,其實我很小氣,自己留了許多,師尊把它們吃了吧,萬一有用呢。”
她想把青川苔放到朝珩手中,可那手似乎已經開始沒有力氣,且帶着病态的滾燙。
“我……我喂師尊。”
她的聲音已經帶着濃重的鼻音。
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發自内心的害怕過。可是此刻,恐懼和難過卻如鋪天蓋地的潮水襲來,幾乎将她淹沒。
她把抽泣忍得幾乎沒有聲音,可淚水還是不自控地落在朝珩的手上,那份溫熱讓人不禁微蜷了手指。
“乖徒,為師命大,不會死。現在哭墳,是不是早了點?”
朝珩和她開玩笑,可後者卻難抑地哽咽出聲。
朝珩無奈歎了口氣,軟了聲音:“唉,别哭。”
“你這樣流淚,讓我想起從前一個故人……讓我覺得,原來我朝珩,也不過一個無能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