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阮含星眼中的詫異,裴思星微微凝眉,解釋道:“……小阮,你青春年少,正是修煉的好時機,你入山近一年,師兄知道你天資穎悟,勤奮上進,切莫因為情事耽擱修煉,這些事,等你年長些,過幾年再考慮不遲。”
“師兄說的,我都會聽的。我和師兄說,是因為事出突然,我心中有些害怕……”阮含星若有所思點點頭,她支吾片刻,又道:“可師兄,我心底還有一件事,讓我很困惑,不知道能不能說給師兄聽……”
見她皺起眉頭,眉目間愈發有愁色郁氣,裴思星不禁溫聲問道:“怎麼了?是遇到麻煩了麼?你說出來,看看師兄是否能幫你。”
阮含星放輕聲音,踮起足尖,對他附耳道:“師兄,我我不知道怎麼了,最近總做一個夢……”
見她踮腳是在辛苦,裴思星俯下身傾聽。
但聞少女局促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病了,還是别的,還是我記錯了,我夢見……我和師兄……”
她的聲音總是輕盈婉綿,所以低沉下來就帶着别樣的柔妩。
她的話語忽然停住,似是在糾結思考,綿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耳邊。
忽然,清涼的手撫上他的頸,尚未反應過來時,有溫軟覆上雙唇,随之而來是一陣溫暖馨香,帶着不知名的惑,席卷所有感官。
裴思星睜大雙眸,俯下的身軀僵在那處,一動未動。
而他眸中倒映的少女身影,卻閉着雙眸,輕顫着長睫,摟着他的脖頸,就這麼突然地、如茫然而迅疾的風、又如零落而濕冷的雨,仰着頭吻了上來。
沒有任何鋪墊,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來由。
一道劈入心弦的閃電。
他該推開的,他該拒絕的,但那一刻,他忘乎所以,忘卻所有。
甚至有一瞬間,他想攬着她的腰更緊一些。
他想起之前那個傍晚、她破境走火入魔時,那更進一步、潮濕粘膩卻又讓人欲罷不能的深吻。
意識到這不該有的想法,熱意轟然爆發在耳旁,他推開她,胸口忽然有些沉,呼吸忽然有些喘。
“小阮,你怎可……”
眼前少女睜開眼,可她眼中竟然一派清明澄湛,半分沒有情迷意亂的模樣,她甚至小心翼翼問她:“師兄,你生氣了嗎?我隻是不知道怎麼說,我最近總是夢到這樣,就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我問師兄,也是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她無辜懵懂的表情,裴思星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難道小阮想起來了?他們之間……那次荒唐的過往。
他要如何解釋?
沒等他想明白,阮含星又道:“師兄,可是,這樣做……不知為何很舒服,渾身都很溫暖,感覺這是一件很快樂很放松的事。怪不得那日路上看到有一個師姐親了一個師兄,他們都很開心的樣子,那是不是小阮也可以這麼做?”
她一臉純然,卻說得他愈發耳熱,他道:“不可!此事不可以随意做。”
她問:“對師兄也不可以麼?”
“……不可。”
“好吧。”阮含星有些失落地輕歎一聲。
仿佛真是因為少了一件令人快樂的事,僅此而已。
他想到——吻的含義,也許與人有關,在裴思星心中,它和男女情事、那夜荒唐緊緊糾纏在一起,可似乎在眼前這個滿眼寫着低落失望喪氣的少女眼中,吻就隻是一件單純讓人開心的事。
不過也是在多年後,他終于恍悟過來,為什麼當初對她那些拙劣的騙術、幼稚的謊言卻如心盲眼瞎般視而不見。
原本就不是她用那幅純真容貌騙了他,是他自己的心騙了自己。
一直是他自欺欺人。
少女擡眸悄悄看他一眼,不死心問道:“對師兄真的也不可以麼?”
“……不可随意做。”
“不可随意做,就是不随意可做,是麼師兄?”她鑽漏子問道。
裴思星直起身,佯怒道:“荒唐,再如此,便不與你練洛水劍法。”
她抱住他的袖子,讨好笑道:“好師兄,我不說了,求你教我劍法,第八招回雪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我們現在來練罷。”
二人遂開始習劍,關系似乎也回暖到如去年秋末時一般。
此去月餘,二人按約定,每夜于未了瀑潭底習劍,阮含星進步神速,已能十分遊刃有餘使出洛水劍法。
期間,她的确沒再提過那日荒唐的請求。
這日,習劍後,二人坐在岸邊一處細軟沙石上歇息。
裴思星想起自己那日課上被她隔空拿去的玉佩,便問:“小阮,我那塊玉佩你可玩夠了?何時物歸原主?”
“我才沒有拿去玩呢,”她頗有些得意道:“師兄,你的玉佩很漂亮,可是絡子有些舊了,我在比着給你做一條新的呢。”
裴思星倒沒想到得了這樣的回答,不禁笑道:“那我就先謝謝小阮了。”
她問:“師兄,你的玉佩為什麼雕刻着月亮?有什麼寓意嗎?”
他答道:“那塊玉佩是裴家的傳家之玉,父親将它給了我,裴家崇尚月神,所以玉上雕的是太陰神君,也是裴家的圖騰。”
“如此說來,那塊玉對師兄一定很重要。”
裴思星輕笑,“重要,不也被某個小師妹悄悄拿走不還了?”
“诶呀,我給它做衣服呢,玉肯定不會怪我,就是不知道師兄會不會怪我。”
“你就會說這些傻話。”看她鬼靈精怪的笑,他忍不住也帶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