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笃定梨枝有貓膩。
上次他送信,還是頂着一根木簪,如今換了一支嶄新金簪,且那金簪上刻得印記分明就是瑤山山下一家金器行的印記,必不是什麼之前謝家賞的。
如果這金簪無足輕重,他便沒必要在前一個問題猶豫或是撒謊。
小孩子的謊話經不起推敲,她都不需要怎麼恐吓威懾,他自己便哆嗦着說了,“是、是上官夫婦給的,他們拿着涵師姐的畫像,尋女尋來山下了,他們說小兒子身體不大好,想師姐回去見最後一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趁她正思索,他猛地往前一跑,竄遠了去。
瑤山上,她不敢随意動手,無論梨枝還知不知道其他的,眼見問不出什麼了,也就懶得追。
她再一次拿起玉牌聯絡上官涵,問她:“涵姐姐,你現在在哪裡?”
那邊回道:“我在家了,放心,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回去。”
她本想繼續問她是不是在古川州,甚至還想問這次收到信是不是不光和上官夫婦有關、更和謝家有關,但她卻忽然滞住言語——玉牌那邊傳來的話,似乎……很耳熟。
前幾天,她聯絡她時,似乎……也是同樣的語調、同樣的話?
“好,姐姐。”她切斷了聯絡。
玉牌一定是被人控制了,不僅如此,可能連上官涵都已經被控制住了。
究竟為什麼要抓涵姐姐?難道是謝翊的事留了尾巴,被謝家抓到把柄,逼迫上官夫婦獻出謝家的前未婚妻?但抓涵姐姐做什麼?謝翊是她殺的,要償命也得找她啊!難道謝翊沒死,死而複生後還惦記着他那點風流情?找完涵姐姐後,下一個就是她?
阮含星分析不出來,但她清楚一點——
當初還是失策了,那些随侍和客棧的人,都應滅口,以絕後患。
她帶個帷帽,拿上劍,當即下山找那金器行,問老闆近幾日有否給一對夫妻賣過金簪。附近的村鎮并不是多富饒繁華之地,一尺多長雕刻精緻的金簪不是普通村民能負擔起的,這老闆一定有印象。
沒想那老闆卻笑呵呵看着她,指着一個貔貅擺件說:“小仙長,有些事可别追問,問了怕傷你小命。”
店裡又沒人,陰陽怪氣給誰看?
店門砰得關上,長劍立馬架在老闆脖上,“也許告訴我你會死,但死得稍微晚點。如果在這裡啰嗦,你現在就人頭落地。”
“你一個小姑娘在這充什麼大俠……诶!血!诶!疼!我錯了我錯了!”
有劍她是真割脖子,一點也不醞釀啊!
剛才還滿臉不耐和不屑的老闆直接軟了腿,就差給她跪下了,“是有對老夫妻來過,就在七天前,他們穿着貔貅紋的衣服,那是謝家的圖騰,具體他們要做什麼我不知道啊,我隻是個賣金的商人,你别殺我、别殺我!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兩個人高矮胖瘦怎麼樣?穿得什麼衣服?可有車駕?”
“男的差不多七尺高,很瘦,藍色長衫,女的矮一些,差不多和你一樣……疼!疼!女俠!輕點輕點!女的穿紅色,有點胖,兩個人穿的都是綢緞,他們是乘一架馬車來的!我能說的都說了,女俠饒了我吧!我隻是個生意人啊!”
“從這裡到古川州是哪個方向?”
“一路往東北方,那裡有個蒼陽山,過山後是一條河,順着河流走到上源,到那兒再尋人問就是!”
一陣騷味,什麼東西淌到地上。
阮含星收起劍,轉身就走,留那吓尿了的老闆自己瑟瑟發抖。
七天,馬車,東北方向。
阮含星站在路上來來回回看了幾架馬車往來,暗自推算,而後向東北行去,果然看到一座山。沒辦法精準推算上官夫婦的速度,她隻能低空飛行,好在這山是此行必經之路,又是一條窄道,隻要沿着向前尋就是。
可是直到晚上,除了往來的零星山民,沒有遇見車馬。其間裴思星和王筠之都聯絡過來,尋她去處,被她囫囵打發過去。
夜深林靜,四周黑幽幽,兩邊是叢林懸崖,阮含星看得愈發不清,她隻好收回劍,放慢腳步在山中走路穿行。
時不時一陣風過,幾串葉動,山中蟲鳴,她警覺回頭,卻什麼都沒有。
隻見前也茫茫、後也空空,沒個頭緒。
事情在爬完一段上坡後迎來轉機——
坡後平地上,正孤零零停着一架馬車!
那馬車停在一邊,右側車輪微微陷在山泥裡,馬已不知所蹤,藍白色的帷裳随風微動,稀疏月光慘淡地照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