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太大,修士也有多樣性。
這句話把幾個人說沉默了。
進入遇春台拜會前,三人用了十遍淨衣訣。
阮含星本來用了三次就想停手,朝珩監督她用了整整十次,從上到下,一根頭發絲都不能沾塵。
遇春台在江國白雲洲的一處半山上,綠茵地上建造的純白宮殿與中州氣象迥然相異,金銀筆墨在外牆繪出繁複紋路,在日光下顯得聖潔神秘。宮外點點金色的迎春随風搖曳,與牆上金紋相映成輝,似畫似真。
殿門前有女子前來迎接,見到朝珩,笑道:“原是瑤山貴客清梧君,君且稍後,我前去禀告,我家主人候君多時了。”
阮含星終于記起朝珩回瑤山那天和她說的話, “師尊遙望海之後便在遇春台療傷,原來是在這裡。”
朝珩颔首。
沒多久,殿門打開,方才女子迎接幾人入内。
隻見殿内兩邊各列清池,漂浮着粉白的花瓣,空氣中彌漫着若有似無的花香,而腳下的地毯似是一長幅畫卷,繪制各種不同的顔色,遙遙展開至前方。
正前方,有一窈窕身影,正在用金簪撥弄一碟燃着的香。
空中的香似從那處傳來,他們越靠近那身影,越聞得馥郁香氣。
那人烏發如雲,頭飾珍珠钗,穿着深藍曲裾,身材高挑,裝扮清簡,卻自有氣韻,聽得腳步聲,她持金簪袅娜回身,眼中一亮道:“清梧君安好,上次分别時,我說過你我會很快重逢,果不其然。”
朝珩回禮後,便介紹道:“這位便是修界百曉生,這位是我的徒兒阮含星,我的師侄不秋峰主王筠之。”
“叫百曉生生疏了,隻是個诨号罷了。喚我春生吧,我的本名叫遇春生。”她撣撣金簪上的細灰,用池水滌蕩幾遍,又用錦帕擦拭幾遍,才引衆人到内室。
這是寫《佳人錄》的百曉生?
從聲音到容貌,遇春生都讓阮含星驚訝。百曉生這個稱号,佳人錄這本書,似乎所有人都默認這是個風流才子,然而沒曾想,這是個女子。
遇春生的聲音有些低沉,不柔婉也不尖細,她的容貌看起來大約二三十歲左右,容長臉,修眉明眸,稱不上美人,但眉目之間頗有神采,生出讓人不可小觑的氣韻來。
觀察之間,阮含星對上遇春生的眼神,竟有些不敢對視,壓着心緒朝她清淺一笑,然後斂下眸子。
遇春生請諸人落座,侍女為諸人斟上一盞茶。
寒暄片刻,朝珩便引到正題上,将畫展開,“百曉生博學多識,百曉天下事,實不相瞞,最近我們想找到畫上之人,不知可有方向?”
遇春生悠悠品上一口茶,起身撚着金簪,簪尖從畫中人眼睛劃到喉中,而後擡眸,“你知道的。”
朝珩道:“開個價。”
她笑道,“穎棋的蛇丹你送給歐珠了,那你把穎畫的送我吧,竹葉族長比赤練族長還是要好殺些的。我前日在涼州荒漠見到她了,感覺又漂亮張揚不少,招搖得讓人眼暈。”
“多謝。”
“幾時得它,幾時告訴你。”遇春生莞爾。
朝珩道:“那我們現在便去。”
“你去就好,你們三個人,要付三份錢,他們另有價格。”金簪轉了轉,忽然對向王筠之,遇春生思索片刻,搖頭道:“不對,你也跟着去,穎畫喜歡在上面,她好你這口。”
阮含星本在喝茶,聽完此言,直接嗆得咳了起來。
王筠之沒有完全聽懂,但仍是有些無所适從地漲紅了臉。
朝珩望向窗外,十分認真地觀察窗外的迎春花。
遇春生的目光最終落在阮含星身上,“至于小姑娘麼,遇春台常年清寂,就暫時留下來陪我吧。”
朝珩沉默片刻。
遇春生道:“怎麼?怕我對阮姑娘不利?我沒有靈力,阮姑娘也非孱弱之輩,何況你們瑤山間可以玉牌往來,你若哪日連不通她,回來尋我便是。”
“快則三日,慢則七日。”朝珩起身,“我徒便拜托了。”
望着他們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阮含星心中還是略微忐忑,不知遇春生留她一人下來用意是何。
遇春生隻是帶着淺淺的笑意,讓她先用完茶。
她并沒什麼品茶的雅興,也嘗不出來茶的好壞,喝茶和喝水沒什麼兩樣。
遇春生看着她,眯了眯眼道:“你和你爹娘長得還是有些相似的,你爹眼下也有這麼顆淚痣,一生都是可憐人。”
刹那間,阮含星擡眸,連時空都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