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星心中猛然一跳。
縱然她早就編織好身份,可因他前面那句話,卻生出些不确定來。但衆人已知她是朝珩之徒,自報家門也是很正常不過的事,不好遮掩。何況,如此也會惹朝珩的懷疑。
“我名阮含星,今年十五,槐花村人氏,是個孤兒,不識得父母,從小是被收養的。”
這與當初報給瑤山的身世一緻,瑤山已經查過,那時是已通過的。
“噢……真是少年英傑,槐花村?老夫無知,還真不知是哪裡。”
“瑤山下一個普通的小村落,您老人家日理萬機,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秦宗主一捋長髯,搖搖頭道:“的确是人老了,見過的人太多,看到誰都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對跟在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道:“宇之,你看看她,是不是也覺得眼熟。”
名為宇之的男子身穿淡藍圓領袍服,聞言擡眸望去,猶豫道:“似乎……是……有些像,但我也不大記得了。世上相像的人多,大多是機緣巧合罷了。”
“小姑娘,你認得他麼?”秦宗主似打趣問她。
阮含星搖頭。
“不認得就對了,許多人都不認得,這是我最近從清水蛇窩裡救回來的鄭家後人——前前任鄭家家主鄭寰之的親弟弟鄭宇之,十四歲就被蛇族抓走。說起來鄭家也是可憐,那麼大的世家,卻一代比一代凋零,最後隻剩個芳臣,尚未弱冠,連繼任家主都不能。”
一石激起千層浪。
鄭家在世家中其實已沒落許久,如今再被提起,更是引起激烈的讨論。
阮含星忽脊背生涼。
她不知秦宗主說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甚至不敢去看那鄭宇之,生怕對方發現自己的端倪,說出不該說的話。
盡管他們從未見過,可若他的身份是真的,論起來,他算她的親叔叔。何況,他還在蛇族待過,不知在蛇族聽過什麼。
好大一個隐患。
隻能靜觀其變。
閑談着,秦宗主引諸人進入一古樸酒樓,竟是包了整棟樓,為修士們宴飲。佳肴雅樂,莫不雅緻。有些修士也是窮修苦練出來的,難得能享受一番,更是喜不自禁,連連為秦宗主寫頌詩、唱贊歌。
朝珩見阮含星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麼,笑道:“吃吧,都是好東西,别浪費,花的不是咱們的錢。”
“他哪來這麼多錢。”
“世家都富得流油,别說吃這頓,恐怕就連這酒樓,都是秦家的。”
“……難吃,不想吃,比師尊手藝差遠了。”
朝珩看她賭氣的樣子,不由笑道:“沒毒,這些菜吃了益壽延年、增強靈力,對你修煉好,要自己吃這頓,起碼十兩銀子。”
阮含星才不情不願夾起菜來。
“今日這場宴會,不僅是為明日之戰,也是為宇之接風洗塵,說起來,宇之和寰之都是老夫看着長大的,如今鄭家凋零,實令人痛心。鄭家家主之位懸空許久,依老夫所言,既然宇之回來了,不如就物歸原主,畢竟一直由瑤山代管也不合适,世家,總還是要回到世家手中的,諸位以為呢?”
座下紛紛附和。
待聲音漸靜後,朝珩才道:“秦宗主所言甚是,隻是按照前家主遺願,待明年,芳臣便可繼任家主。畢竟鄭家近況,還是芳臣更為熟悉。”
秦宗主沉吟片刻,自有人讨論紛紛。
“鄭二公子太過年輕,且我聽聞他素來性情急躁,并不穩重,隻怕難當大任。”
“是啊,家主還需得是穩重的人來擔當。”
明明鄭宇之剛從蛇窩被救出,十多年不在修界,讨論中卻沒人說這明顯的弱點。
朝珩似諷似笑,輕嗤一聲,自顧自飲了杯酒,“芳臣做不做得成,明年就知道。反正鄭家等家主也等了多年,不差幾個月,各位長輩何須心急?”
盡管朝珩曾因鄭芳臣在阮含星初上山時針對過她而不滿,但隻要在外,瑤山一體,絕不容他人置喙。
秦宗主笑道:“阿珩所言甚是啊。老夫一想,也确實是這個道理,一家之主,能者居之,芳臣任家主,宇之去好好輔佐他侄子,兩人同心協力,才能把鄭家重新振興。”
又是一番推杯換盞。
正式切入到第二個話題。
“銀環蛇族狡詐、毒性烈,經盟中商議,為激勵各俠士奮勇除蛇,明日起,三日為期,金沙山上每拿一粒銀環蛇丹,便可與老夫換取三錢黃金,若能斬得穎琴,奪其蛇丹或部分屍身,都有獎勵,據其部位而定,百兩金起獎!”
這一番話倒是點燃了修士們的熱情,不由紛紛叫好,盛贊秦宗主大義。
秦宗主正色道:“老夫觀天象,三日後有大雨,彼時山上将比平時更危險,所以老夫想與諸位約定三日,或已取丹、或未取丹,都須下山。另外,銀環毒緻命,也望諸位上山,是真的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一旦上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龍華宮主陸文軒第一個應聲,“殺妖蛇、除邪祟,吾輩義不容辭!”
諸人紛紛響應。
激昂之時,阮含星隐約感到秦宗主投來的視線,隻不過一旁的朝珩确實在認真吃飯喝酒,沒理會場上喧鬧,所以對那探究的目光無動于衷。
看着幹淨的盤碟,她感歎一句,還真是不浪費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