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掏了掏兜習慣性想拿出包煙,突然想起自己換了西服正裝,煙不在常用的那個兜裡。他略微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跺了跺腳又站回原來的位置上去。
介于整個會場都是常見的亞洲面孔,他一個多少帶有混血特征的人着實有些顯眼,一舉一動都有眼睛看過來。這讓赤井有些頭大,他本想多觀察一下參加的人員和配置,沒想要變成被觀察對象。于是他幹脆靠在一邊,梳理自己的記憶。
他唯一一次在蘇格蘭暴露後能平靜地和降谷坐下來還是在敲定聯合搜查事宜上,三人久違的聚在相對隐蔽的諸伏家,各自拿着文件見面。
據說CIA方面的意向已經通過一些渠道和公安通報了,隻是沒有和FBI通氣。這倒也正常,FBI和CIA在情報上向來如此,更别提在本堂瑛海的問題上他們還擺了CIA一道。
所以今天隻有他們三人,理論上。直到赤井按照諸伏的要求出去超市買了條魚,然後回來再打開諸伏家的門。
「喲,兒子哦,你還好嗎?」
「……」
說實在的,組織的情報梳理到了這個地步,他都已經做好了面對父親的黑白遺像的心理準備,但他實在是沒有做好準備面對一個比他手裡拎着的魚還要活蹦亂跳給他開門的赤井務武。
赤井秀一張了張嘴,擠出了一句「嗯」然後就陷入了沉默。赤井務武的臉怕是都要笑僵了,但表情也沒變。這對固執地父子就這樣沉默地完成了進門的交換,然後一邊一個站在沙發的兩邊,如同兩根羅馬柱一樣杵在客廳。
「啊,赤井先生……呃……」從廚房出來,端着茶點和茶壺的諸伏景光看見兩個比他高還比他狀的大男人同時轉動脖子盯住他的時候,不由得也停頓了一秒。
諸伏微張了一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還是咽了回去,又重新擺上笑臉:
「赤井務武先生,您遠道光臨鄙舍,在下實屬榮幸。一些粗茶淡飯,不成敬意……」
「過獎過獎,有勞您費心準備,出現在此是我的唐突……」
看着這個敬語交換,赤井秀一隻想出門吸口煙,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反正他是沒辦法能一本正經地跟一個本土出身的日本人用敬語說個5分鐘不斷……哦,他老爸也是本土出身啊?那沒事了。
「喂,赤井,叫你買……啊……」穿着淡粉色圍裙拿着木鏟的降谷零拉開一半的廚房門,然後看着客廳裡三個比他高比他狀的大男人像是向日葵一樣,“唰”地一下把視線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本來還倚在門邊的降谷直起身子左右打量着三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呃……我是說,赤、FBI,你的魚呢?」
赤井秀一從地闆上提起了那袋魚,魚的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在客廳的燈光下反射出銀色的光。
「……你就這麼把魚放着?」
「原諒他吧,他有一部分的英國血統。」赤井務武站起來向下壓壓手真誠地說道,試圖在火藥庫裡充當這個其實沒有必要的和事佬。諸伏景光連頭都沒擡,隻是無言地給赤井務武又添了一杯茶。
赤井秀一在口袋裡來回撥弄着打火機,心說反正我是挨過瑪麗的揍了,你回去挨揍我是不會說話的。
降谷零見他手裝在口袋裡,沒忍住追問了一句:「你怎麼沒把外套脫在外面?」
「我在美國待太久了。」赤井秀一從善如流,邊說邊走到玄關又提着魚折回廚房門口。
降谷的臉略顯扭曲,他和諸伏交換了一個眼神,咽下了一些很顯然不太适合在這個場合說的話。
「算了,你過來幫我打下手。」最終降谷一把抓過袋子一手拿着木鏟指了指竈台,赤井秀一最後看了眼客廳後關上門走進廚房。
「謝謝。」他真誠地對着降谷說道,換來後者遞給他一把菜刀讓他切配菜。兩人沉默地備菜,配合着旁邊鍋裡平鋪着煎菜的滋滋聲,竟有那麼一絲的溫馨感。對此赤井打了個哆嗦,這可是一個他從未想過和降谷零同場以後能出現的詞。
降谷冷不丁的在這個時候開口:「基爾和我并不負責同一個部分的任務,謹慎審視你的情報。」
「啊。」
「……赤井。」
「什麼?」
「……算了,沒事。」
降谷零緊鎖着眉頭盯着眼前的火,剛想要開口,就眼尖地瞥見對方切好菜以後順手往鍋裡一丢的動作:
「混蛋赤井别往裡面放啊!!」
但總算在降谷的妙手回春之下,他們還是端出了一桌算是美味的晚飯。等赤井秀一出來的時候,看見諸伏已經準備好了餐桌,他和赤井務武占據了餐桌的左上右下兩個角,留出一個身邊的位置等着二人入座。
赤井秀一擡了擡眉頭,他們四個就像是那個經典的過橋問題:一個人牽着一頭狼、一隻兔子和一個卷心菜。狼吃兔子,兔子吃菜,而一次隻能拿一樣東西過橋,試問要如何以最少的次數通過?
如果他和務武坐在一起,必然會出現半個桌子的冷場。如果他和降谷坐在一起,必然會出現無法控制的吵架。還得感謝諸伏家的餐桌不是圓的,不然得經曆冰火兩重天。
現在諸伏和務武各自占了一個角,降谷想必沒有那麼希望面沖自己,或者至少也會為了挽救一下氣氛做出一些讓步。而自己,不管諸伏能不能看出來,都絕對不會去坐務武旁邊的位置。
這個面面俱到的男人可以迅速捕捉到幾個人的狀态和偏好,并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想好一個讓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蘇格蘭,不,諸伏景光,恐怖如斯。赤井秀一再一次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