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17:00 EDT
下午五點的紐約進入了晚高峰,工作和學習一整天的人終于可以離開工作地點回到家中。私家車、出租車和公交車平等地堵在路上,時不時還有因為起步慢而被鳴笛或者搖下車窗緻以美式問候*的。人行道上如同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沖向地鐵站的和趕公交車的都挂着或是痛苦或者焦急的表情。
安室透就是在這個時間彙入人群,淺卡其色的帽衫時不時被卡在其他人的包包中間,他隻能戴上了帽兜,拎着包略顯艱難地順着沖往地鐵的大部隊向前走,并且時刻注意不要被人沖向其他方向。從過于擁擠的大街轉進小巷,明媚的陽光被高聳的建築擋下了不少,顯得環境一下子昏暗了不少。
天還沒有擦黑,酒吧和小店的霓虹招牌也沒點亮,三兩個下班族輕車熟路地拐進旁邊的小店裡,一看就是熟客。
他的目的地是低語(The whispering)酒吧,也是他作為情報販子雷時常活動的據點之一。酒吧是半地下結構,有兩個出入口。普通喝酒的客人走大門以後左轉會有服務生領路,其周二半價炸雞一直是周邊一些大學生的最愛。
在普通客人的熱鬧之下,一樁樁秘密的交易在推杯換盞中成立。雖然這不是組織旗下的酒吧,卻是一些情報販子、二手倒爺之流喜愛的地方。訓練有素的酒保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老闆更是直接擁抱了多出來的流水。
安室放下帽兜甩甩頭發,剛剛那段路上被壓着的部分終于恢複了蓬松。他對着門口的服務生點點頭,腳步輕松地走到常用的位置上。才落座不久,一個内穿紅色T恤外披藍白格子衫的白人男性一手拿着一筐薯條一手端着啤酒走來:
“哥們兒,要一起嗎?今天人少,沒勁。”
安室點點頭,男人順勢坐在了他的對面。這個男人是個倒爺,賣集換式卡片的,從安室手裡買過公司發售卡包的日期信息和内容,算是這個酒吧裡相對比較無害的。
“這個人認識嗎?”
安室透用手機展示了一張黑色卷發棕眼的拉丁美籍男性,交易對象看了看,一臉恍然:
“哦~你想要知道什麼?”
“我在哪裡可以找到他,或者你給他帶個話,就說有人要找他。”
“哦哦!哎呀,這倒是不用,那個小兄弟也是這兒的常客,他來的時間不太固定,你可以多等等……哦,嘿!馬特奧,這邊!”
被稱為馬特奧的男性前腳剛跨進門就被交易對象看見,他點點頭,卻在看見安室透那一頭金發的時候僵住了一瞬,然後才挪着步子走過來。
倒爺完全沒注意這點反應,他此刻正和安室透議價,并暗喜于這次交易的折扣。待倒爺滿心歡喜地離開後,馬特奧才慢慢坐下。他揮手點了單,可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安室透的臉,他們在沉默中等待着最先破功的人。
“你在幫條子辦事?”安室透冷不丁開口問道。
“……我以為烏鴉已經不管這事了。”馬特奧遲疑了一瞬,還是老實回答了。
“别緊張,老烏鴉已經不在了。”
組織在米國的活動還算是低調,和人接觸幾乎都是透過第三方,吸收的很多外圍人員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被誰買走了。曾經有段時間FBI不知怎麼開了竅,不僅挖出了組織的些許産業還鎖定了不少眼線,搞的組織在米國的情報網一度陷入半癱瘓狀态。主要在美國活動的貝爾摩德沒辦法,問日本總部要了能幹的新人來補充血液,而波本那個時候為了搭上貝爾摩德的線便争取到名額,馬特奧則是他來美國建立的情報網裡最初的那幾個點。
“……好吧,你想要什麼?”
“米勒。單子我列給你。”
“米勒?”
馬特奧略顯詫異地看着他:“你不是才和我發郵件要過?”
安室透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
“馬特奧,我以為你明白,信息的時效性……”
“好的好的……就這些嗎?”
“最近有組織其他人聯系你嗎?”
“什麼?”
安室透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重複了一遍問題,得到了對面戰戰兢兢地否定答案。在結清費用之後,他把渾身冷汗的馬特奧扔在原地,自顧自離開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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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關上門,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出于隐蔽的考慮,他把安全屋選在了市中心小巷裡的老舊公寓樓裡,唯一的缺點就是回家的路上總有人覺得可以從他身上拿點什麼東西。
他脫下外衣,換上家裡的鞋,并在邁過地闆上那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黏糊糊的痕迹時不由自主臉部抽搐了一下。廉價老舊公寓是這樣的,你永遠不知道上一個住戶究竟對這裡和對方自己做了什麼,隻要有個不漏雨的屋頂就是謝天謝地。
說實話,降谷倒也沒法挑剔太多。前不久他才在爆//炸的火光中帶着情報從公安的眼皮底下跳海逃脫,被自己東家追殺的滋味可不好受……哦,現在應該得算是前東家了。
無法使用公安的資源,更不能去聯系其他同期,還要提防在日本境内被CIA捕獲。情報機構之間的厮殺向來是悄聲無息的,能被報道出來的不是已經塵埃落定就是有後續其他操作的需要,他又不是真的要背刺自己老東家。
而CIA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在他離開公安眼線的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
雖說自己出于保密,從未現身在聯合搜查辦公室,但決戰那時候的樣子來說,真的逃跑的了代号成員都上了名單,沒跑的全拉去關,剩下的可不就是那位素未謀面的公安卧底麼。本堂瑛海隻是資曆相對淺,又不是傻。
隻是自己動向能這麼快被抓到,說明公安這邊才是放消息出去的人。
通過波本手上灰色地帶的資源,他終于輾轉來到米國這個雖是CIA老家但很可惜他們沒有直接執法權的地方。在這片陌生大地的第一個夜晚,降谷拖着自己的行李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闆上。終于他能有個公安和其他機構不知道的藏身地可以喘口氣,卻無法休息太久。
降谷零沒有傷感春秋的時間,也沒有必要。畢竟他和他同期都是30的大男人了,明美和志保也不需要他真的去擔心,其餘認識的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他現在更在乎的是接下來的行動和布局。
他帶出來的情報無價,可以将其托付的有且隻有一人,但縱使他和那人再氣場不合如今也沒有緻人于死地的意思。降谷需要一個足夠精巧,能把兩個人都從這個複雜蛛網的核心裡摘出來,卻能被廣義上包含其中的局。
對此他需要冒險接觸CIA,希望他開出的加碼能讓對方上鈎……
隻是變成現在這個局面,着實是出乎他的意料。
米勒的事情比意外多一點,比蓄意少一點。沒人喜歡碎嘴的政治活動家,尤其是這個政治活動家還真的可能知道了點什麼的時候。作為本地人,米勒不可能不知道本地幫派的活動,但他還是铤而走險,想必是有重要的理由……
比如有人聲稱手上還有線索之類的。作為非傳統政治家族出身的米勒,憑借着大學裡的一腔熱血和對社會的理想投入遊說和社會運動中,社會層面的廣泛支持和自身的想法讓他對政壇有着相當理想化的想象。事情到這一步,隻要馬特奧的信息能夠證實猜想,那麼安室透就已經能拼湊出完整的事件。而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
安室透沉下了臉,攥緊了手機。在此之前他沒有主動向馬特奧詢問過信息,更沒有用波本的身份接觸過他。
景(Hiro),你到底在盤算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