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21:00 EDT
感謝紐約的光污染,這片墨色的天空上幾乎看不見星星,各色的燈光照亮脫落了牆皮的古舊樓房,在鏽迹斑斑的外置鐵樓梯上反射着七彩的微光。這是紐約典型的低收入小區,陳腐的街道、高犯罪率和來源不明的住戶是他們的标志。街上零散的行人都行色匆匆,看起來絲毫不想在此停留。偶爾有那麼些個人湊在一起勾肩搭背的走着,不知道是在發什麼酒瘋。還有些人穿着常服,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中間是時明時滅的煙頭。
赤井的小組就像這樣分散在這個社區裡,從外部開始逐漸縮小包圍圈,試圖切斷波本所在公寓樓的出入口。隻是這個公寓樓的位置不錯,看上去位處偏僻處,左右不搭主路口,實則跟各種小巷子串聯在一起,讓單純的封鎖十分難辦。
赤井倒還是一身黑,卡邁爾換成了有着奇妙圖案的T恤和工裝褲,而茱蒂則是抹胸短褲配個外套。他們三個人神情自然的走到公寓樓正前方的大道上,跟旁邊僞裝成聚衆抽煙聊天的探員們點點頭。
對付波本,單純的封鎖是沒有用的。這種四通八達的地方本來就不好封鎖,如果真的把他逼急了,沒有路也會給你創造出一條路。
赤井可至今都記得他們第一次組隊還遇上被追着跑了好半天的事情,波本當時一個刀片過彎沖進小路,順着兩家中間的圍牆穿了過去,震撼萊伊一個晚上。
這回的策略是通過留出空隙讓波本認為有路可逃,一個大的空隙會讓波本認為是陷阱,他反而不會走,但太小的他又會選擇另辟蹊徑。不如多留幾個大小不一的,大的誘導他認為是陷阱,而小的給他選擇,但不論如何,以赤井的了解,最後都大概率要變成屋頂追逐戰。
赤井擡頭看了看毫無動靜的公寓樓,示意卡邁爾和茱蒂跟着走,其他人繼續縮小包圍圈。公寓樓的外置樓梯走上去就會有嘎吱嘎吱地響聲,對于想要藏點什麼的人來說是天然的警報。
盡管三個人已經盡量放輕了腳步,老舊的樓梯還是不負衆望地亂響。這些聲響并沒有驚動波本,隻是經過樓下的住戶時聽見了裡面尖銳的咒罵聲,髒的卡邁爾一縮脖子。
安室透的所在地是三樓,一個說高不高,天台跳樓都能走的位置。直到幾個人走到房門前了,屋子裡似乎都沒有什麼動靜,這和赤井想的一樣。他左右看了看樓梯,抓着鐵欄杆就準備翻上去的同時,讓兩個人輕一點進屋搜查。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動靜,說明這和他料想的一樣,安室透一開始就不在屋子裡。那麼這裡唯一可以走的地方是……
他爬上頂樓天台掏出槍,看着惬意地坐在平台上看手機的安室透,一時無語。
似乎終于看夠了手機,安室透帶着殘存的笑意擡起頭,拔高調子諷刺到:“啊啦,FBI,您那懷舊風格的針織帽是焊死在你頭頂了嗎?”但看清上來的隻有赤井一個人以後,他收起笑意,拍拍手站了起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赤井秀一?”
“難道不是你在找我嗎?降谷君?”
赤井看着神情自然的安室透,明白這回沒可能讓對方先開口了。
“我參加了你的葬禮。”
這話成功的讓對方那偉大的臉扭曲了一瞬,藍紫色的眼睛裡的神态在“你有病吧?”和“你在說什麼呢?”之間切換,并混合了占比不小的疑惑。
“你從雪城露面開始,就一直在試圖吸引我的注意力。攝像頭的側臉、優步的軌迹……”
聯合搜查雖然集合了大部分卧底,但是波本的公安身份并沒有被掀出來,知道波本是降谷零是公安的人不太多,他和詹姆斯就是少數人。因此他很快就能判斷出那些線索是專門留給知道他雙重身份的,不知道的人不會看出對方是故意留了破綻。
“你早就知道公安内部的問題,但連風見裕也都被公安調離,你早就已經不是狼群的頭狼了。因此你計劃假死脫身,讓你的同期也參與進來,甚至不惜叫我過去吊唁,創造出你已死亡的假象。 “
安室透在聽到了這段話以後臉色變得更加古怪起來,他抽動一下嘴角似乎要說什麼。但是赤井無視了他的變化,繼續說了下去:
“上面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輕易相信你就這樣死去,于是他們一直試探你的親友們。礙于外交問題,他們并沒有直接來試探我,但是通過監視我和諸伏君來确認諸伏君是否也是棋手之一。葬禮則是看你的其他親友,想要從他們那邊得到些許的違和。”
正如同你曾經探究我的假死真相一樣。
聽到諸伏景光的名字以後,安室徹底收斂了笑意。他緊皺着眉頭,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組織的事情沒完,恐怕你在審查期間就已經被隔離了。大概公安到現在也還有人和組織勾結,而你也得知了自己登上ICPO的紅色通報,所以帶着情報來到這裡,把水攪渾。”
警察廳不可能放任自己在任的公安叛逃,但是也不會讓警視廳去以安室透的名字發布紅色通報。如果一個人真的死了,發布的也應該是黑色。
“你放出了組織的消息,那些食腐的烏鴉們便會自然而然聚集起來,讓你有證據可以一網打盡。你沒有選擇去其他國家而來到了美國,所以這件事和CIA也有點關系,畢竟他們沒有本土執法權,不能明目張膽來抓你。但消息最後落到了那個議員的手上,壞了你的事,也壞了CIA的。所以你希望找到我,和我合作、或者交易。是這樣吧,降谷君?”
安室透看着他,嘴巴撅成倒三角形,攤開雙手感歎:“大體都是對的,不愧是你,FBI。”
大體?赤井皺了下眉頭,但沒有出聲打斷。
“我們長話短說赤井,”降谷零正色道:“你還記得我上回和你說的話嗎?”
赤井點點頭,那還是在圍剿之前,那次在諸伏家與父親奇遇的聚餐。他們都穿着圍裙,手握菜刀幫忙備菜。
「基爾和我并不負責同一個部分的任務,謹慎審視你的情報。」降谷零冷不丁開口。
「啊。」
「……赤井。」
「什麼?」
「……算了,沒事。」
但很顯然對方是有話說,于是自認為體貼的赤井安靜地一邊備菜一邊等着旁邊這位過于認真的“同僚”完成心裡的天人交戰。
「赤井,我可能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說。」
降谷的手停下了切菜的動作,握緊了菜刀:「首先你得保證這件事你不能告訴小偵探,不能告訴明美和志保,水無和FBI那邊也不能說……」
赤井點點頭,這些都是正常的。
「然後你的家庭以及……景、諸伏,也不能說。」
聽到這,赤井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把整個身子轉了過來。在揭開了僞裝成普通刑警的諸伏景光的身份後,他有幸得知了降谷與諸伏的關系,自然也能理解那長達數年的矛盾源頭。可這樣關系的降谷,現在要求他不要告訴宛如家人的另一位。
降谷苦笑:「我知道,但是……」他收起了之前所有表情,一臉正色:「我知道這件事也很過分,可我想,也沒有其他我能夠拜托的人了……你當然可以拒絕,我不會強迫你什麼。」
說着,他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轉過身來直視赤井的眼睛:「我是不會離開公安的,除非我死了,或者是我有什麼一定要交由你處理的東西。」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就拜托你了。」說着,降谷零面對着赤井,鄭重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