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 19:50
聽完諸伏景光的講述,屋子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諸伏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耐心等待其他人理解和消化他給出的信息。雖然後綴皆為警察,但公安警察和很多其他警種從思維行為模式到目的都不相同,不能立刻理解也是正常。
“啊……現在知道為什麼小降谷和小諸伏要瞞着了……”萩原兩眼發直有氣無力地半趴在茶幾上,旁邊是叼着沒點燃的煙望着天花闆的松田,伊達航或是唯一一個認真思考的人。
“總之我們先從頭開始吧……現在的事情和之前我們端掉的組織有關對吧?”伊達搓了搓下巴,問到:“那這組織和諸伏你被監視有關系嗎?”
“這個嘛……有也沒有吧。”諸伏搖了搖頭,“嚴格來說,組織是這一系列事情的開端,但不管是操作還是參與這件事的,都已經和‘組織’無關了。”
黑衣組織毋庸置疑是一個隐藏在日本社會背面的龐然大物,但它的規模不止來源于半個多世紀以來從财物到人才的積累,更是日本乃至他國勢力的縱容。組織真正的目的被掩蓋在這錯綜複雜的利益鍊中,但他人隻是将組織視為一個趁手的工具。
“公安、FBI、CIA……這些組織在我們入場之前就已經身處棋盤之中了。而我們也不過是這些龐大布局的一部分。”諸伏景光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但還是失敗了。無論是降谷零還是諸伏景光,至少一開始都認為自己單純是為了消滅這個可能危害日本的組織而去卧底的。
“也就是說,諸伏你和降谷從一開始就是以不同目的潛伏進那個組織的。但你們相互并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都認為對方和自己一樣是為了扳倒組織的?”伊達航不太确定地問道,說實話他對這個猜想沒什麼把握,畢竟熟悉的人都知道這對幼馴染的關系,演技再好又怎麼騙得了長久相處的對方呢?
“我們的确相互不知道對方的目的。”諸伏搖搖頭,“但我更傾向于Zero最開始其實也并不知道他的卧底計劃背後真正的含義。”
和蘇格蘭跟萊伊這種主動尋求加入組織的人設不同,波本的人設是嶄露頭角的情報販子,組織看中對方的能力于是威逼利誘拐進來培養。在這種人設之下,波本和任何人保持任何關系都能解釋,根本沒有單獨親近或者疏遠某個代号成員的理由。
可降谷零起初并沒有經常和蘇格蘭或者萊伊見面,他在刻意地降低接觸頻率防止自己不夠純熟的演技在萊伊這樣敏銳的家夥面前暴露二人的關系。雖然降谷可以扮演一個陌生人,但幼馴染的長期陪伴多少會讓他在下意識的眼神和動作裡流露出親昵。諸伏也是同樣的想法,二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要先保護對方,如果不是認為立場一緻,他們都會有别的處理方法。
“等等,那這樣的話……”松田坐直身子加入了讨論,“關鍵點其實是景老爺你的暴露對吧?聯絡人是怎麼回事?降谷又是怎麼知道後面這些的?”
“……确實如此呢。”諸伏歎了一口氣,轉身從旁邊的櫃子上拿了幾張紙過來:“首先要說我暴露的原因……嗯,這個很明顯,是内部的問題。”
按照諸伏景光先前猜想,再結合降谷零“出逃”以後傳回來的情報,基本可以判定蘇格蘭的暴露是一場交易。彼時正值選舉換屆期,當時的治理表現又不盡人意。在野的人想要抓住機會上位,而執政的又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再加上各個遊說團體和一些外部勢力的幹涉,可以說整個局勢亂成一鍋粥。
諸伏那段時間也被要求趁着卧底空閑的時期幫忙處理一系列政治競争問題,他白天得拿着公安的公文幫忙分析可能受襲的地點、找到潛在的安全漏洞,晚上被琴酒的命令叫去執行任務。某天他和波本碰巧在任務結束時遇見,看着兩邊如出一轍的黑眼圈加郁悶臉,他們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雖然是選舉,但打擊對手更多的方法還是場外手段。今天這個議員在外面奢侈消費,明天那個議員受賄,再不濟也給你安個去風俗店消費的帽子,盡量把每一個政敵都拉下水:隻要你不夠幹淨,那我髒不髒也沒什麼所謂。
想要讓政敵無法翻身或者就此退出選舉并不簡單,公安雖然也有内部的站隊但派系過于複雜,被查出來反而會牽連到更多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一些政治人物和候選人找到組織這樣的黑色勢力作為白手套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如果隻是涉及選舉,那選擇把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卧底犧牲掉未免也太短視了。一個趁手的工具應該長期控制,不能留出任何可以讓其發展的空窗期。”
所以可能的解釋便是:組織那長達半個多世紀不知是何的計劃與公安甚至更高層的一些想法不謀而合,從這一刻起,黑衣組織便從“工具”變為合夥人。既然各自都有想要達成的目的,那麼以退為進,待時機成熟再一口氣吃掉組織即可。
所以諸伏景光,或者說來自警視廳的卧底就被當成交易的籌碼送給了組織。
“……想想組織這個亂子就頭大。”伊達航心有餘悸地說。搜查一課的加入是很後期的事情,他們幾乎是加入的當天就被按着簽了至少幾十頁的保密協議,又立刻收到了比保密協議厚了好幾倍的資料。
資料上的各項名單證據隻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管制藥物交易、軍火、人口販賣、人體實驗……可以說能在電影小說裡出現的那種□□橋段這裡面都有,還附上了受害情況的照片,看得一些老刑警們都不禁皺眉,以目暮十三為首的人更是臉色陰沉。
案子涉及人員衆多還魚龍混雜,由于犯罪領域橫跨醫藥工程計算機等等,很多公司和員工都是在并不完全知情的情況下給組織打工,這裡面甚至牽扯到了一些世家子弟和部分财團旗下的業務。公安跟搜查一課隻能一點點排查這些人的涉入程度,區分幕後主使和無辜打工人。
然而就在他們實施抓捕前夕,卻出現了幾個重要目标相繼被殺的事件,手法幹脆利索,一看就是專業人士下手。這些被殺的目标中大部分都是公司企業對外交接人士以及部分研究所主管,雖然那些有更大嫌疑的高層一個沒跑,但缺失了重要人證物證的情況下,警察們隻能咬牙切齒地看着這群人繼續逍遙法外。
介于出事的時間點過于巧合,聯合搜查會議開始懷疑有組織的人混入搜查小組中。而後偶然截獲的信息似乎也證明了這點。
“但這個時間點有點太刻意了。”萩原把“内鬼”一詞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