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聯絡員來說,和自己負責的卧底之間斷聯絡就屬于鬼故事的範疇了。風見自第一次召集後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降谷零打過照面,好在對方不是全無消息,隻是大多數時候把見面變成了讓風見去指定地點取走文件。
不滿倒談不上,風見扪心自問,覺得胸口這股憋屈感主要是出自不明白自己的作用到底在哪裡,他覺得以降谷零的能力來說,直接把文件留到警察廳應該也是做得到的。
「所以你終于理解了我們的感受哦。」石川仰頭一口悶了剩下的罐裝咖啡,他搖搖罐子,随手抛進垃圾桶。
「唉,倒也不是……怎麼說呢,我覺得我還有能做的事情就是了……」
風見摘下眼鏡用西服下擺擦了擦,歎了口氣,歎到一半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歎氣頻率大幅提高。
「啊……我懂你。」木村回想起了之前的交接,感到一陣牙酸。
這主要是降谷先生的錯,風見在内心裡咆哮道。
正常來說,除非是有什麼需要轉達的任務,不然他是不會主動聯絡降谷零的。對方潛伏在一個變數極大關系複雜的組織,主動聯系可能會暴露身份。
但之前的一次交接實在令他心生焦躁。
風見與降谷定下的定期聯絡通常放在月末,用降谷的話來說,他們的僞裝身份最好是例如漫畫家與責編或者記者與雜志社這類半自由從業者身份,這樣可以在綁定的同時随着降谷零身份變化而“合理”跳槽。
降谷零把文件僞裝成稿件放在信箱裡,再由假扮成其編輯的風見從信箱中取走。霓虹的漫畫家不少,不露臉和不擅長社交的大有人在。
這一次他也本該去取“安室老師”的稿子,可天公不作美,整個東京都被籠罩在陰雨之中。風見打着傘急匆匆從自己車上下來,拿了鑰匙就準備取件。
他把手伸進郵箱,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份包着塑料膜的紙制品。風見邊感歎着對方連天氣都考慮到的細心,邊用脖子夾住雨傘,準備把稿子收進懷裡。
然而再摸一下,塑料膜上竟然有些許的水珠。風見一愣,雖然自己有把傘傾斜過來拿稿子,但不管是動作幅度還是雨勢都不至于讓水濺到上面。
信箱足夠密封,降谷也不是一個會大咧咧讓雨水濺到重要文件的人。這隻能意味着:有人在他之前也摸過稿子,亦或者……
風見默不作聲地把稿子直接收進公文包,開車離開了此地。
确認無人跟蹤後,風見給木村等人留了信号,自己隻身一人帶着傘繞回房子。他沒有打開傘,而是順着房子的輪廓慢慢溜過去。
雨勢在逐漸加強,路上的行人要麼頂着書包衣服要麼舉着傘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趁大部分人注意力不在這邊時,風見貓着腰側身接近作為備用逃生口的後門。他右手握着槍,看着附近的同時用左手輕輕撥動門鎖。
門裡到目前沒有任何動靜,不知道是聽到了他開門的聲音還是本來就沒人。風見盡量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轉到右手邊第二間房。那是平日裡降谷零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其餘的不是雜物間就是堆着什麼機關的地方。
風見在門口數了三個數,然後猛地推門舉槍大吼一聲:「不許動!」。屋内的坐着的人一下停住了動作,随即抄起槍對着門口,但又在看清來人後,僵在原地看着闖進來的風見。
雙方對峙了一會後,風見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坐在茶幾前一動不動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有段時間沒打上照面的上司降谷零。此刻半裸的降谷手裡拿着半卷紗布,瞪大眼睛看着他,有血迹正緩緩地從腰間的繃帶處滲出。
風見吓得趕緊放下槍,三步并作兩步地跳過去查看對方的傷勢。
一陣兵荒馬亂後,風見奪得了主動權,把一個明顯有些不在狀态的降谷按在沙發上幫助包紮。并無視了“患者”降谷零對病情的自述:「呃……不是很嚴重。」
風見咬着牙吞下了讓對方去醫院的話,他是下屬,沒資格對上司指手畫腳沒錯,但同時考慮到對方的卧底身份,或許現在這樣在安全的地方包紮處理是最佳選擇。最終他想了又想,隻能生硬地說:「降谷先生至少可以讓我們幫忙,我們存在的意義不就是支援你的行動嗎?」
降谷零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但風見也看出了他的不服氣。算了,年輕人,這也沒什麼辦法。風見闆着臉想道。
腰側的傷問題不是很大,看上去像是别人火并以後被波及到的。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大概是沒能第一時間處理,優先交接情報,到處亂跑才變成這樣的。塑料膜上之所以有水,也是因為降谷才從現場脫身,沒能及時避雨導緻的。
事情到了現在十分明朗,降谷也沒有辯解的打算,他默許了風見幫他查看腰後那些他自己很難夠到的地方。過了好一會,他突然想起來:「風見,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和其他人報備?」
「啊?報備……」風見想了想,自己确實和零組其他人說有點問題要去查看,并在對面回複以前就一個人過來檢查了。既然如此……
「不許動!」
房門今日第二次被暴力打開,木村為首的幾名公安用戰術隊形舉着槍突入屋内。三名公安都看見了一個半裸着的降谷零,和一個半蹲着、手放在他後背上的風見裕也。
一時間,房間内陷入了十分尴尬的沉默中。
「……所以說啊,降谷先生如果能好好注意自己身體,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風見總結道。
「唉,好好好……天……」石川翻了個白眼,和木村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目光。他看看表,站起身表示這些案子完成得差不多了,叫上村上前輩一起出門吃個飯。
零組成員成分複雜,橫跨警視廳警察廳,也不知道目的是什麼。木村推測是為了分散人群,如果有人暴露了身份,别人也很難從該人的人際關系裡把其他零組成員抓出來。但這樣的弊端就是他們相互之間聯系不夠緊密,真出事沒有預警。
「這樣一想,降谷先生這個辦法好像也确實……」木村托着下巴喃喃道。
通過讓風見變成唯一聯系人,降谷把情報的交接轉移到了警察系統内部。這保證他的情報一定會第一時間得到交接,而不是在各個部門裡扯皮,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所以你們誰也沒想過原因的嗎?」後趕來的村上拿着酒杯,一臉無奈地說道。面對三個人齊刷刷的搖頭,村上終于沒忍住歎了口氣:「木村君和風見君就算了,石川君你也……」
石川雙手合十做出了抱歉的表情,他還瞥了一眼風見和木村二人,撺掇着一起用充滿“求知欲”的表情磨村上。這位年過三十的前輩遭不住後輩們的攻勢,敗下陣來。
「你想啊,零組,傳言裡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村上提示道。
「超越警察系統的存在?」木村舉手。
「單獨聽令負責極秘任務?」風見接上。
「秘密部隊吧?」石川大悟。
聽罷,村上扶着額頭,敲了敲桌子。
「且不說具體職能,你們有沒有發現,每一個傳言都印證了‘零組’的權力之大?」
不管零組具體要負責什麼,不管它是否是“一個”部門,這都意味着零組在整個系統中擁有一定層級的“特權”。普通警察甚至一些高級别的警官都無從查閱和控制零組的行動,甚至無法找到其存在。
「那麼這麼一個部門,它該聽命于誰呢?」
幾個年輕公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就目前來說,“聽命于降谷先生”是正解,但村上問的顯然不是這個。
「我們的任務是支援降谷先生……對吧?」風見皺着眉頭說道。
「诶……好像也還有要監控降谷先生的任務?」石川點點頭。
「是啊,也就是說呢,我們既是輔助他也是監視他的存在。」村上看風見眉頭緊鎖,趕緊補上一句打斷對方要開口的動作:「别誤會,我不是在煽動你們。我隻是指出一個事實。」
說到底,“零”是一個稱呼,從最初被召集時得到的信息來說,所謂“零”這個稱呼是對一類人的統稱。他們所在的這個小組或許也并非是唯一的“零”,同時也不代表他們這些人會一直都是“零”。
他們目前接到的任務沒有明确的結束期限,更沒有一個所謂的終極目标。情報網的建立是一個持續的任務,并非在建立的那一刻就能完成,它需要長期的維護與更新。這種情況下,他們一定比一般的聯合行動或者單一案子的小組要存在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