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見把幾年前發生過的事情簡略地講給柯南以後就離開了現場,需要拉入局的人已經上鈎,該就位的棋子也都在場,他能做的事情就是這些了。
在柯南着手開始調查後,他們果不其然收到了更多信息,公安這邊也不由得發出“後生可畏”的感慨。更重要的是,柯南也好,公安也罷,每個人行動的步調都和降谷事先安排的差不了太多。
風見看着各人忙碌的樣子,不由得産生一種被抛下的無力感。不甘心,但他是公安,沒有什麼東西比職責更為重要。
他舉着傘走入雨中,将進展彙報給背對着他趴在欄杆上的金發男人。降谷波瀾不驚地回了一句「嗯」,對事情的發展并沒有感到意外。
「……您真是個可怕的人,降谷先生。」風見真誠地感歎。
「呵,在我看來,比我可怕的人還有兩個。」
「……也是呢。」
風見本想再說兩句,結果一回頭,身後就隻剩下圍欄。方才還在的男人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的,他都沒法确定降谷到底聽沒聽到他後面的話。
他左右環顧了一圈,陰雨綿綿的天氣下,路人紛紛打起傘快步行走着,路上的積水在人來人往中平等地濺到每人的腿上。幾個能判斷出對方身份的點都被這天氣遮蓋,他用鼻子輕哼表達了些許的失望。
算了,幹活重要。風見想了想這段時間堆在桌子上的公文不禁頭皮發麻,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也三步并作兩步地返回辦公室。
在風見的設想裡,他們這次的犯人應當也是重文輕武的高智商犯罪類型,抓捕時最大的場面或許是公安需要面對與會場那時同款的□□,但如果有江戶川柯南和降谷零,想必結果也不會讓他們失望。
好消息是,風見猜對了一半。壞消息是,沒猜對的那半相當要命。
警視廳停電的時候,他剛和其他公安們讨論完接下來的布局。話說到一半,頭頂的燈“啪”一下黑了,随即警報響了起來。盡管他們公安經常負責涉及國家層級的安保任務,但直接被打到老家是向來沒有遇到過的。
辦公樓陷入了一片混亂,随即一些公安前輩們高聲疾呼來維持秩序。衆人終于回想起每年都強調的安全演習,開始有序地從辦公樓中撤離。趁着大家都在撤離的時候,風見摸黑脫離大部隊一會,接通了降谷零的通訊。
很顯然對方也已經到達了警視廳,他能從耳機中聽到另一頭紛亂的腳步聲。降谷出現在這裡,意味着他們的調查已經告一段落,也鎖定了真正的犯人。
「日下部檢察官,你引發恐襲的原因,真的是憎恨公安警察嗎?」
在一陣激烈的奔跑打鬥聲後,風見聽見降谷零如此發問道。這也是他想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位檢察官對公安警察發難?
「……我就是要讓公安警察顔面掃地!」見逃跑不能,日下部近乎氣急敗壞地吼出這句話。
一旁的柯南也加入了這場争論:「你就沒想過會傷及無辜嗎!」
「我……本來沒打算傷害平民的,所以會在隻有公安警察的場合才爆炸。」
那我們就是天生有罪的嗎?!風見聽到這裡隻覺得滿腔怒火,檢察官也好,公安也好,他們的存在都是為了确保國家的安穩。就算公安有問題,檢察官這邊就都冰清玉潔嗎?退一萬步講,他們其他公安就活該因為一些人的不知什麼的過錯喪生嗎?
「你這樣做仍然會讓無辜的平民遇難啊!」
「為了貫徹正義,多多少少都是要有些犧牲的!」
他想起了那兩位才被通報姓名的殉職公安,二人都不過二十來歲,可能才從警校畢業不久,是能夠笑着約在烤肉自助比拼胃口,還對這個社會尚且抱着熱情與夢想的年紀。他們可能還沒來得及接觸到公安的黑暗面,就作為這個男人口中一句輕飄飄的代價犧牲掉了。
「你口中的才不是正義!」
柯南這句幾乎憤怒到破音的指控終于讓日下部回過神來,他無言以對地跪下,喃喃道:「我的……我手下的協助人也犧牲了……」
「羽場先生……他果然是你的協助人啊。」
風見本來奔跑的動作也一下靜止了,這個名字喚起了那些充斥猜測與失望的記憶。他依舊記得那一日被擡走的蓋着白布的擔架和站在人群中平靜到冷酷的背影,到了現在,他、他們依舊沒能從那個男人口中得到任何解釋。
日下部講起了羽場二三一和當初竊取機密一事的内幕,那個滿腔正義的年輕人和他一拍即合,毅然決然地放棄自己的前途,隻想貫徹正義。被捕以後,羽場也并沒有怨恨日下部和他的無力。而這樣的年輕人竟因為這樣死在了公安的審訊室裡,日下部至今都無法釋懷。
「所以我才要記住對公安警察的怨恨!」日下部對着降谷吼道。
耳機的另一頭,風見心情複雜地咬緊了嘴唇。羽場二三一的背景他知道,在做相關調查的時候,不管是協助人的橘境子還是周圍其他人都對其性格與人品做了擔保,可以說此人确實是廣義層面的好人。
但即便是為了這樣的好人,就應該去擴大複仇至整個群體嗎?那兩位犧牲的年輕公安比羽場自殺時的年紀還小一點,他們何嘗不是抱着滿腔熱血為這個國家付出……難道為了銘記好人,就要去犧牲其他的好人,并以此作為正義的代價嗎?!
更重要的是,被直接指責的那個男人,至今一言未發。
一時間無人接話,直到柯南深吸了一口氣,對着日下部展示了什麼。風見隻聽見對面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音後,日下部發出一聲驚呼:「什麼?羽場沒有死?!」
羽場沒有死?風見震驚地吸了一口氣。
柯南把他推理的結果與在降谷幫助下找到羽場的全過程說了一遍,他拿出的手機裡錄着羽場的影像和留言。而被這一事實沖擊到的日下部愣在原地,不知應該說什麼。
等該揭秘和剖白的東西一一亮出後,降谷零才緩緩地開口:「所有協助人都由‘零’統一管理,相互之間不知道彼此的協助人。我也是去年才知道檢察官有協助人這件事的。」
随即,他話鋒一轉:「所謂違法行為,就要自己能夠收場,可你必須要依靠他人才能勉強擦完屁股。你這次選做複仇的那個會議,讨論的是關乎國家的大事。針對這種級别的會議恐襲,你損害的可不隻是公安的形象,更是否認了霓虹舉辦會議的能力。」
作為地理上的亞洲國家,在世界政治舞台上的影響還不夠大,能輪到一次都很難。錯過了這回,下一次不知道要做出怎樣的努力才能再争取到。
「你口中的代價,可能是全體國民的未來……做出如此輕率判斷的你,怎麼可能會有解決自己違法行為的能力?這正是我要取締檢察院協助人的原因!」
降谷零的發言直接切中要害,讓日下部啞口無言。或許是那一瞬間讓日下部意識到自己被對公安的仇視與對自己的悔恨蒙蔽了雙眼,在做出恐襲會場的時候早已檢察官失格。他不再辯解和發洩,隻是靜靜地待在一旁思考。過了一會兒,日下部終于回過身,松口說出密碼。
這一系列的誤會和發洩終于得到解決,風見扶着被事實打擊到的橘境子,相當複雜且無措地看向降谷。可降谷的心思早就不在這裡了,衛星即将墜落,他必須立刻把方案部署下去。
風見眼瞅着降谷與柯南一唱一和地就地讨論出一套初步方案,又因為突然的變故動身救場。臨走時,降谷甩給他一個通訊器,做了個保持通話的手勢就跑得沒影。
他捧着通訊器,張嘴閉嘴了好一會兒。難道降谷先生就這樣把後方指揮的重任托付給我這個前不久才指控他是殺人犯的下屬手裡嗎?
可惜能回答他的人早就不知跑去了哪裡,風見隻能撓撓頭,安置好協助人後開始跟各方聯系,耳機裡時不時還能蹦出各式奇異的噪音,聽得他心驚膽戰。
職責優先,個人第二。風見肚子裡有很多疑問等着那個男人回答,但不是現在。
在一晚上驚心動魄和手忙腳亂的指揮後,風見終于得空跑出來,前往通訊器指向的方向。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了海濱上空綻放的盛大煙火,但比起不明所以的民衆,他們知道這是緊急情況結束的信号。那兩個人真的隻身前往并完成了重任。
指揮中心歡呼了起來,慶祝這一次的危機過去,慶祝沒有重大平民傷亡,更是慶幸衛星沒有按照最初計劃落在自己的頭上。
風見向其他人鞠躬緻意後,就趕忙收拾東西走人,沒有理會下屬們對他的挽留。他詢問了現場情況,對民衆的疏散依舊沒有完成,路面擁堵的狀況完全沒有緩解……即便如此,他也得過去。
支援降谷零就是他從加入開始領到的任務。
待他趕到時,那場象征着危機過去的絢爛煙火已經散去,甚至前不久還和江戶川柯南擦肩而過,可促成這一切的另一個功臣卻遲遲沒有露面。不知道對方的具體位置又怕現在貿然走進去會在大樓裡相互錯過,風見也隻能坐立不安地提着醫藥箱等在大樓的陰影處。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呼叫他的人才緩緩出現。對方半抱着一隻手臂。貼在牆壁上慢慢向他走來。
「降谷先生!」
風見趕緊走上去,但在看清對方狀況後吓得直接忘記他接下來要說的話:降谷平日柔順整潔的金發此刻成團打結還混着碎石子,一條胳膊明顯脫力地垂着,臉上全是不知什麼東西造成的細微劃痕,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他想都沒想地沖上去扶住對方,把人安置在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坐下後,才拿着藥箱折返回來。但再仔細一看,降谷的襯衫已經被撕掉一半用來止血,可胳膊上還是有血液在慢慢滲出。深深的傷口上插着玻璃碎片和細碎的砂石,看來這也是臉上那些傷口的來源。
這傷勢已經不是他現場能處理的了,風見站起身,給附近待機的木村打電話交代一番後才又把注意力拉回來。
「……我以為你有什麼想問的。」降谷恹恹地說道。
「那些都可以等,現在您要做的就是趕快去醫院……您把胳膊擡一下,能擡起來嗎?」